《远去的村庄》
第31节

作者: 59285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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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21-04-14 09:06:22
  我们家的院子,在村里的人家当中算是比较小的,院里只有五六颗枣树,父母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栽下的。我小的时候,那几颗树可能正当壮年,几乎每年结的果子都挂的满满的。平时父母并不禁止自己的孩子把半青不红的枣子摘来吃,但是我们兄弟姐们几个大都比较自觉,每天摘的量有限,大多数年份,能保证这几棵树上最后能收获有百八十斤的干枣。对于大部分家庭来说,年底卖枣子,是家里边很重要的一项收入。那时候基本上见不到卖脆枣的,因为销量有限,当然也就卖不出价格。而且,那时候,平时根本不允许社员随便出去卖东西,有了事需要向队长请假。请假要看是否有正当理由,还要看生产队的任务忙不忙,看请假人跟队长的关系好不好。

  大多数家庭都会把枣子晒干,到年底的时候赶集卖干枣,那时候就没人管了。平时,就算是你能通过队长那一关请了假,赶集卖东西也是要被市管会检查的。如果因为赶集买东西,被市管会定你个投机倒把,不但东西没收,还要批斗,得不偿失。因为赶集的次数有限,我是没在集上见到过抓投机倒把被抓的。听别人说,我们公社里的集所在的村子,有几个小脚老太太,因为岁数大不用下地干活,经常把自己家攒的鸡蛋装载在篮子里用毛巾盖上,提到集上去卖。这个村和附近几个村卖鸡蛋的小脚老太太,几乎每次都要跟市管会的人打游击,往往被撵的鸡飞狗跳,搞得整个集市不得安宁。因为平时候赶集摆摊的,大概都是经过特许,有执照的,市管会的那些人基本都认识。除此之外的摊位,确定是私自出来摆摊的无疑,不仅不交税,还破坏物资统购统销政策,属于投机倒把无疑。

  日期:2021-04-14 13:16:39
  过了中秋,当麦子开始下种的时候,一般家里的枣子就开始收了。打枣,会赶在家里人比较多的时候,或者会抽生产队上工的间隙。收枣的方法,就是用一根很长的木杆,把树上的枣子打下来,落到地上,一家人一起捡。木杆很长,大概四五米,前端比较细软。这样的木杆,打到树上的时候不会把枣子打伤,还能让枣子和树叶一起落下来。据说,打枣的时候用力越大,枣树细枝枝子受伤越多,来年结的枣子就越多。至于是什么道理,没有研究过,大概跟今天果园里给果树剪枝,效果类似吧。当一杆子打到树上的时候,枣子和叶子纷纷掉落,满院子都是红的枣,和绿的叶。提前扫干净了的院子,捡枣子的时候会连枣和叶子一起抓,抓到手里再把叶子分拣出去。

  低头捡枣的人,顾不上抬头看,偶尔会被掉落的枣子砸在头上。被枣子打中了头,不会砸成什么样,只是会有一些疼。丰收的喜悦,冲淡了些许的疼痛。大家用最快的速度,把地上的枣捡干净,集中到箔萝里。房顶铺上几领秫秸箔,把新鲜的枣子传到房顶上,在箔上摊开晾晒。秋季天晴好的时候多,一般在房顶晾晒,五六天可以晒干。枣子晒干的标准是什么,我还真说不好,只知道晒干的枣子比鲜枣更甜,家里却不让吃了。

  晒干的枣子,被用几个新做的口袋装上,封好口吊到房梁上。封口用的是针线,线锔子不像缝衣服那样密,可以容许小孩细小的手指慢慢伸进去,一个一个枣子从口袋里边慢慢撵出来。一次只能撵一个,多了出不来。大概,大人们都知道,自己家孩子平时勒掯惯了,这时候嘴馋,吃几个无伤大雅。如果敞开了让孩子吃,到年底会影响到家庭收入,那是不可能的。平时偶尔打打牙祭,不影响大局,是可以接受的。

  干枣因为比重轻,一布袋大概也就五六十斤,年底可以卖二十多块钱。我们村建筑缺乏规划,村里没有房子的空闲地方多,有的家庭枣树种的多,一年可以收三四百斤干枣。对于没有其他收入的普通农民家庭来说,这可是不小的一笔收入。我记得我跟着家人卖枣的时候,上好的一级枣,可以卖到五毛左右,三四百斤枣,可以卖一百多块,顶一两个劳力挣得公分了。
  日期:2021-04-15 08:04:06
  秋收之十二  拾  秋
  75年以前,不记得村里有什么农业机械,所有庄稼的收割,全部靠的是社员的一双手一把镰。

  生产队的场院很大,所有收割下来的庄稼,都被用大车拉回来,堆积在场院里。场院里的庄稼,堆的一垛一垛的,看起来蔚为壮观。抢收,讲究的是效率,是速度。所以,收过的庄稼地里,会落下很多零散的庄稼棵,生产队抽空还要安排人集中捡拾一遍。
  小孩子长到能够挣工分以前,有一项比较重要的任务-拾秋,就是把为了赶工而丢弃在地里的各种庄稼,拾回自己的家。这些,就是小孩子的额外收入。作家张洁有篇散文《拾麦穗》,把这个过程写的非常美,也非常重要。
  经过生产队专人集中拾过的地里,余下的庄稼,就少的可怜了。拾秋的孩子,往往在外边辛苦走半天,都没有多大的收获,结果是很令人沮丧的。秋收大忙的时候,地里大部分庄稼还没有被收割,路走远了,小孩子容易迷路。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大家都成群结队的去拾秋,一者是为了互相壮胆—据说,以前有“打西部郎”的,也就是偷盗、拐卖儿童的。不过恐怕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个时候,每个家庭少说五六个孩子,又是那样的生活条件,谁还会去偷拐别人家的?再者,组队的孩子们,互相之间有个比较,你追我赶的,也不会不觉得太累。

  日期:2021-04-15 11:06:16
  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吧,这天我们集合了六七个人,我家是我和姐姐,还有后邻的姐弟三个,另外还有一两个,大的十三四岁,小的像我,也就五六岁。一帮子人走出去,倒也显得浩浩荡荡。也许是我们村的地收拾得太干净,过了许久大家没有多大收获,不知不觉的越走越远,就进入了邻村的地块。不知是谁发现一块刚割过的豆子地,好像他们村还没有安排人捡过,一伙人大喜,欢天喜地的向那片豆子地开拔,完全忘记了为什么这块地有这么多的剩头。

  正当我们兴高采烈的忙着时,就听一声大叫:都给我放下!那声音大的,震得我们所有人一激灵。抬头一看,一个三十来岁、脸上有一道疤,显得非常恐怖的成年男人,站在地头对我们怒目而视。秋日的阳光很亮很温暖,看到那个疤瘌脸,却让我们感到浑身发冷。人的名树的影,这个人,邻村的人,都称呼为“疤瘌虎”,有名的看青队队长。据说是六亲不认不说,很多时候都会打人。要说也怪我们自己,光顾着自己的丰收果实了,怎么忘了这里已经不是自己村子的地盘?可是后悔已经晚了,想逃跑更是不可能,一帮小孩子,哪能跑过这个有名的虎,更何况我们还都背着筐?即使能跑掉,姐姐们能丢下自己的弟弟妹妹吗?尽管不断辩解,尽管找出各种理由,疤瘌虎就是一句话:你们就是偷,我们村还没拾过呢。

  这可真是兴冲冲的来,灰溜溜的去。地里哭声一片,有哀求的,有争辩的,最后还有骂的。不管如何,疤瘌虎没收了我们所有的工具:筐和镰刀。那个时候,每个家庭的这些工具可都是有数的,轻易没有钱来添置,所以,被没收了这些工具,可是天大的祸事:回家后每个人的一顿打那时跑不掉的。尽管最后这些东西通过亲戚要了回来,但挨过的打无论如何找不回来了。我们几个人,也都永远的记住了那个满目狰狞的疤瘌虎,像躲避雷区似的,再也不敢踏入那块地一步。

  日期:2021-04-15 14:36:41
  最令人兴奋的是拾花生的时候。小雨后的天气,空气微微带着潮气,土壤也略带湿气。花生被刨完后,原地会留下一个小土坑。孩子们每人手里拿一个小掘镐,顺着垄逐个坑慢慢搜索,总能在里边搜到遗留下的或整个或半个的花生粒。如果土壤太湿,几天没能把遗留的花生挖出来,带壳的花生就会生芽,不会再有人要了。如果天不下雨,又正好赶上生产队耕地,那拾秋的人就省了力气—跟着牛拉的犁慢慢走,不时地看到被耕犁翻出来的花生,拣起来的那感觉,真的很好。

  秋收真的很累人,也真的很让人期待—能够把自己的肚子用喜欢的东西填饱,而不是用野菜,心情怎么会一样呢?尤其是,几个拾秋的馋鬼,把自己拾到的花生、豆子什么的集中在一起,在地上挖一个坑,打好了烟道,弄得像个灶台。再在地里拣点玉米叶子豆秸,连拾到的东西一起集中到坑里,借个火柴点燃了,大家就都会望着那红的火,白的烟,充满期待的眼神瞅着。大家都期待着等火快烧完的时候,所有人一拥而上,火中取栗似的抢着,最后每个人都弄得满脸满手黑灰,满嘴烧糊的“战利品”,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嘿嘿直乐,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怀?

  我们村的地以粘土为主,不太适合种红薯。所以一般都是用玉米麦子什么的去换,一斤麦子换六斤或者五斤,玉米交换的价格与麦子相当。拾红薯的人,大多是因为粮食不够吃才去的,而且,一去就可能是几天。带上一把掘镐,一条口袋,就一路往西奔白地去了。一边刨人家剩下的残缺的、或者没有长成个的红薯,一边就吃那东西,自己不带吃的,渴了,就找个水沟喝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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