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力努力地想了想，一时想不起有什么人，就说：“如帮你留意。”
　　“没关系，颜雨如在招聘，应该很快的。中国的车真贵！幸好是以前批的预算，要是现肯定被Jack砍掉！”
　　二楼宴会厅里人声嘈杂，烟雾缭绕。里面的十几张桌子上，已经杯盘狼藉。人们还在推杯换盏，霍力纳闷：看得出宴会早就开始了，难道是Jim把时间通知错了。霍力很快发现了小钱和蔡民正在席间敬酒。Jim的座位旁也围着几个人，正在说笑。见他们来了，Jim指着身边的空位，请他们坐下。麦克正要给Jim介绍霍力，Jim摆了摆手说他记得霍力。这时，几个经销商看见了麦克，知道是希罗的领导，就举着杯来敬酒。霍力认出中间那个留平头，又瘦又黑的小个子就是Jim的铁杆，达利公司总经理，李秋平。蔡民也端着酒，跟在李秋平的后边。Jim眼睛微微泛出血丝，站起身朝厅里的人喊着：

　　“大家注意！我来介绍一下！”宴会厅里马上寂静无声，大家都朝Jim这边看过来。
　　“这两位是中国希罗公司，北方区总经理，麦克先生，还有他的新销售经理，霍力！”人们一边鼓掌，一边纷纷举着酒杯过来，给麦克和霍力敬酒。一会儿，麦克身边敬酒的人越来越多，把麦克团团围住。麦克了解一些中国的酒桌文化，不敢多喝。不得已，喝了几杯，感觉酒很烈。就装着不懂来人的意思，还让霍力为他翻译。无论谁敬，都不再喝了。没和麦克喝酒的人，怨麦克不实在，闹着不走。Jim呼地站起身来，一只手端起酒，一只胳膊伸开挡在了众人的面前说：

　　“你们且慢，你们不看看你们在给谁敬酒？”大家被Jim的话搞懵了，厅里又一下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注意着Jim，听他后面的话。Jim用手指着麦克说：
　　“麦克是美国**养的，不可能和咱们中国人交朋友！我打赌，他不会再喝了！希罗公司只有我Jim讲义气，能和大家交朋友，来！我和你们喝！”
　　Jim说着一边举起酒杯，一边偷眼看着麦克的反应。他的话把大家惊呆了，就连小钱，蔡民都挣大了眼睛。霍力也不知所措了，不知道如何收场。整个大厅里只有麦克一个人听不懂Jim说了什么。静了足足有十秒钟。李秋平忽然笑着出来打原场说，Jim一定是醉了。大家这才嘻嘻哈哈地各自接着喝酒。
　　李秋平和霍力打了个招呼，就拉着蔡民去他那张桌。看旁边没人，就小声对蔡民说：
　　“提成已经打到了你的卡上，你查一下。”

　　“不急，谢谢啦！”
　　“有合适的机会，咱们接着合作，我不会亏待你的。”蔡民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他们，有些惊慌地点点头。
　　麦克小声问霍力，Jim到底说了些什么。霍力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说：“Jim喝多了。”Jim看到麦克在和霍力耳语，就用流利的英语对麦克说：“我在保护你，不让他们逼你喝太多烈酒。”
　　“Thank you!”麦克感激地连连点头。Jim仰头哈哈大笑，又对大家说：
　　“你们看看这个美国人，我骂他，他还谢我！要不是有汉奸，他们能在中国混！”Jim说完，看了霍力一眼。大家都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了，不敢再和Jim说笑，纷纷回了座位。有的，则悄悄地离开了。

　　霍力觉得Jim今晚的言行太过分了。怎奈自己刚来，Jim的职位高，也不便发作。小钱朝霍力无奈地摇摇头，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冷笑。
　　酒席散了，霍力先送麦克上了出租车。随后和小钱同打一辆车回家。
　　“Jim做得太过分了！”霍力一上车就和小钱说。小钱叹了口气，想了想说：
　　“其实也能理解。Jim一手开发了国内的经销商网络。他很能干，玩得都是大手笔。花了5年时间，把销售额冲得很高，才引起了美国人对中国的兴趣，所以，美国人才过来。Jack一上来就想把Jim架空，你知道吧，今天刚宣布Jim从销售总经理变成了市场总经理，Jim徒有虚名，当然不甘心情愿。”
　　“那他又能怎么办，这必定是美国公司，难道Jim就不怕被炒吗？”霍力说。
　　“据我所知，他根本就不怕！”小钱说。“而且你知道吗？我终于搞清楚Jim为什么支持王海，出卖咱们的信息了。”
　　“哦？为什么？”

　　“其实Jim早有准备。他知道美国人固执，坚决。他只能和Jack一搏。去年他把大量产品放到由他控股的几家大经销商手里，还把产品在国内调来调去，直到后来，搅得公司里谁也说不清产品的数量和准确去向，应收款也收不回来。其实都牢牢控制在Jim手中。Jack果然不敢马上动他。因为一旦Jim不高兴，希罗的货款就无据可查，有人估计至少有五百万美元！”

　　“Jim这招可谓是一箭双雕，既保利，又保名。那他不怕法律吗？”霍力暗暗惊叹：Jim对付美国人的手段既高超，又阴损。
　　“Jim拿的是英国护照，更何况证据难寻，国内法律奈何他不得。再有，Jack现在进退两难，不敢轻举妄动。他手下的人还水土不服呢，觉得中国是在另一个星球。比如麦克，还像个傻孩子。”
　　“不过你知道美国人崇尚牛仔精神，Jim难道不怕Jack孤注一掷，舍去那些货款，把他干掉吗？”
　　“不用说Jim现在有总裁黄昌林护着，一旦Jack和Jim决裂，希罗丢掉的不只是货款，更重要的是多年打造的销售渠道定会崩溃。这些经销商有利益在Jim手里牵着，他们马上会转去做对手的产品，如果没有渠道支持，希罗的代价可就大了。只靠直销，业绩成长肯定非常缓慢。短期内销售额绝对上不去，Jack这帮美国佬也会自身难保，只有回家了。但是Jim和他的那些死党，像李秋平那样的经销商，即使脱离希罗，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失。相反，他们可以卷走几百万美元的货款。”小钱说。

　　霍力倒吸了一口凉气，Jim这招真高，给Jack出了一个无法破解的难题。霍力没料到希罗竟然如此复杂，大有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之感。
　　“你觉得将来的结局会怎样？”霍力问小钱。
　　“我觉得Jim可能会留下来。有小道消息说总裁黄昌林快退休了，他手下有两个接班人，一个是Jim，另一个是香港的市场总经理魏明思。但是Jim更懂得中国市场，继任者很可能是他。Jack也许会找个双赢的路子，成全Jim的野心，让他做总裁，而自己掌握实权，那样希罗也许可以续写往日的辉煌？不过，我也说不好，你觉得呢？”
　　“我不这么看，你还不了解美国人吗，你看看他们在世界各地总是一副世界丨警丨察的样子，跟谁都来硬的，他们对谁也不会屈服。要是跟他们作对，即便是付出沉重的代价，他们也要制服对方。”
　　“看来你是亲美派啊！不过你看朝鲜战场，他们不是让中国人打得头破血流，退回38线了吗？在越南也没占到便宜，就连伊拉克也没完全征服。”小钱说。

　　霍力笑着问：“看来你是反美派喽？”
　　“呵呵，我哪派都不是，我是自由派。谁当头，我都得做销售。不过，我的英文不好，和美国人在一起，肯定没有发展机会。王海的英文也不好，没法和麦克沟通，你看，他不是被炒了吗。蔡民英文好，所以，好客户就都是他的。”
　　“王海被炒的原因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不是因为他英文不好。英文只是基本工具，成功还是要靠自己努力。你也别总怨天尤人的，那样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而且让自己也泄气。你就不可能提高自己，机会反倒不会再找你了。”霍力说完，看小钱没什么反应，觉得自己的话，可能是在讲大道理，小钱不好接受，就又说：“不过看来你的消息满灵通，知道好多小道消息呀！”。

　　“你别小看我们群众，群众的眼睛是很亮的。”霍力注意到小钱已经把他们之间的界限分得很清了。俩人昔日无话不谈，现在有了距离，霍力不觉有些惆怅，这也许就是做经理的孤独和无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