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远处依稀又有一些动静传来。对方一挥手,示意贡嘎离开。他自己也拎着毛竹,转身便走,片刻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回到房间里时,已经是后半夜了。贡嘎梳洗一番,躺在床上,伸直了四肢,大大地喘了口气。那股汹涌的惊悚,和翻肚倒腹的恶心,犹在心头。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迷糊了一会。
第二天一早,贡嘎和几个师兄弟们被分配去山下化缘。
简易的山路上面,碎石嶙峋。贡嘎的脚底被石头顶得生疼,但又不能穿拖鞋。缅甸和尚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赤脚着的。在寺院的时候就不用说,肯定要赤脚。而在化缘的时候,也必须赤脚。这是一种虔诚的表示。是对施主和化缘的一种尊敬和虔诚。
脚底的生疼,深深刺激着贡嘎的神经,这让他不禁再次想起昨晚的情景。
竟然在井里放养着那么多的癞蛤蟆。这是什么人干的,真他妈变态!
而这,也就更能说明,这围墙里面,的确非同寻常。
想到这些,一层鸡皮疙瘩涌上贡嘎的身体。他一个惊颤,伸手撸了撸胳膊,急赶几步,追上了前面的师兄弟们。
今天一大早,趁管事的大师兄在分配任务时,贡嘎瞅了个空,向他打听后山那个地方的情况。大师兄眨了眨眼,说他也只是知道那边是一个大施主的私人领地。宏远寺这几年一直接受着对方的布施。其他的,他就不知道了。
贡嘎听了有些失望。一时不死心,他甚至还想立即找住持询问这事。但后来见大家都要出发下山,便也作罢了。
山下广阔的原野上,种植着碧绿的水稻。有一些村落,稀稀疏疏地散落期间。贡嘎随着师兄弟们来到一个村庄。刚进村口,就见好几个村妇站在路边,一字排开着。他们的面前,端放着一些很大的容器。
走近这些农妇时,大家的姿态开始变得恭维起来。而对面的大嫂们也同样如此。贡嘎注意到,她们的脚板全都踩在拖鞋上面,这样便等同于脱鞋,也是一种虔诚的表示。
贡嘎他们排好队,把钵盂端在胸前,依次上前,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是向她们合十致礼。
那些村妇们还礼后,赶紧起手从自家桶盆里舀起米饭和菜肉,挨个放进和尚们的钵盂里。一股喷香,迎面而来。
日期:2010-03-04 15:16:00
贡嘎排在最后一个,闻到肉菜的香味以后,肚子便特别的饿。缅甸的和尚不杀生,但却可以吃肉。
村妇们飞快地把自己的饭菜舀给这群和尚,个个心满意足。在她们看来,能够得到这样的奉献机会,实在是自己的造化和幸福。
在村妇中间,有一个老年妇女站在最后面。她的饭桶里面,还剩一些食物。当贡嘎走近她时,老妇抬头望了望他,说了声:“你是新出家的?”
贡嘎点头,合十致礼。心想这个老妇应该经常在这里布施。今天自己第一次来,自然脸生了。
老妇利索地把自家盆里的食物全部放进贡嘎胸前的钵盂。一边还连连致谢。贡嘎合上盖子,再次致礼。
这时,老妇后面的一个老头缓慢走近。贡嘎抬头一看,正好和他对视了一下。老头虔诚地合十躬身,贡嘎也还以礼数。
“你也出家到宏远寺去了?”老头皱着眉头,忽然问了一句,没头没脑。
贡嘎望了望他,见对方正望着自己,一脸疑惑。
我认识他吗?贡嘎暗想。
“是……”
应该没有见过。
老头暗暗“哦”了一声,不再说话。等贡嘎回转身准备离开时,他忽然在身后又喊了一句,“上级没把你怎么样吧?”
贡嘎一楞。不禁回头打量了他一眼。
什么怎么样?他的脑子转得飞快。
这个老头,六十上下,头发微白,眼神平缓凝静,气色不错。此时,他却已经转过身去,俯身挑起一副担子。担子上面,正是两个盛放食物的盆桶。一边的老妇正在帮着把盆桶放妥。
见贡嘎一时发愣,老头好像也不想听他回答。他一顿收拾,准备离开。
“你说什么?”贡嘎忍不住反问一句。
老头似乎很后悔自己刚才的一问。他摇摇头,又连摆了几下手。
“师傅,请回吧,赶着回去吃早饭呢……”他语气平和,却答非所问。
贡嘎却一下子警觉起来。
——上级没把你怎么样吧?
这句话,他听着怎么就那么惊心!这让他马上就想起了自己被处分的事。想到这里,贡嘎不禁一阵悸动。他注视着老头的神色,发现他的眼神果然一直低垂,就像是在回避着什么。
难道说,他也知道自己被处分的事。或者说,自己的处分,原本就和他有关?
刚才那一句貌似关切的问候,很有可能是他无意中说漏了嘴。
无缘无故地被停职,接二连三的不寻常遭遇,让贡嘎感到这事不仅蹊跷。而且现在看来,还远远没有结束。不知道以后,还有什么样的凶险会接踵而来。
“走了……”师兄在喊。
贡嘎回头赶了上去。几步之后,他回身望去,见两个老人一前一后,正在渐渐消失。
“师兄,你认识这对老人吗?”贡嘎问。
“不认识。但俩人一直在这里布施,应该就是这村子里的吧。”
“这个村子叫什么?”
“罗村。”
“罗村……”
贡嘎暗叫一声,扭过头,边走边朝着那个村子打量,渐行渐远。
一行僧人捧着钵盂赤着脚,沿着蜿蜒的田间小路,低头静默,穿梭蛇行。枣红色的袈裟,衣角拂动。在碧绿色田野的映衬下,尤其夺目。
日期:2010-03-05 13:19:21
(五)
走到一个岔路口时,贡嘎和一个师兄解下钵盂,交给其他人。他们两个还另有任务,不能和大伙一起回去吃早饭。
就算是贡嘎肚子饥饿,但也只能朝钵盂望望。化缘得来的食物,一定会等回寺以后,和大家一起享用。
告别大伙,师兄带着贡嘎来到一个小车站。不久,一辆简陋的公交车把他们带回了密支那市区。
有一家大户人家,今天要在家里给小孩庆祝周岁。特地到寺庙里请僧人给小孩行周岁礼。
而贡嘎一到市区,见到了熟悉的街市景致,心底一下子涌上很多的感慨。他跟在师兄后面,帮着打些下手。然后趁主人款待他们时,抽了个空,跑了出来。
他第一个想去的地方,就是自己被捕时的那个街口。
他这件事,怎么看,都感觉非同一般。所有的一切,看似偶然,但细细一想,却发现处处都充满了因果关系。
首先是那个外乡独臂老头。他的忽然出现,现在看来就是事件的起因。
他居然会看中自己手里的那个警铃。而且还带来了一个替代品给自己使用。这个举动,让人一看就感觉他是有备而来的。
既然拿了替代品过来交换,却还要硬塞给自己三百美元。而这三百美元,后来却被当成了自己受贿的有力证据。这一点,他自己承认也有错。毕竟,钱的确是自己收下的,他当时也有私心,贪钱。
接下来,就是另一个神秘老头,既昂。
现在看来,他当时的举动,到底是不是企图抢夺自己的佩枪,还真不好说。
他当时一上来的时候,拽住的真是自己的枪套。后来被他一扯,他就把警铃给扯下来了。
这一扯,是顺手扯落的呢,还是这就是他的本意?
从种种迹象上看,贡嘎还是愿意相信,既昂不太会抢夺他的佩枪。
那么,他抢夺自己的警铃做什么?很明显,这更加不符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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