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你说,我来密支那已经多次。上次我曾向另一位警官索要这个摇铃,但被拒绝。主要原因就是你们交通丨警丨察不能没有警铃。所以,我这次来,特意带了一个模样相仿的铃铛。如果吴先生肯成人之美,那就请把你手里的铃铛,跟我的这个交换一下。既不影响你们工作,也满足了在下的这个嗜好……”
贡嘎听到这里,便全明白了。
“警铃是制式配制,随便和人交换,恐怕不合适吧。”他还在推辞。
“是啊是啊……所以说,这是在给你添麻烦呢。”老头说着,又往贡嘎的手心里塞了一张美元。
贡嘎站不住了。他转身坐下,顺手把手心里的几张美元摊平了放在桌上。共有三百美元。
“你的钱我不能收,我们有纪律。”
日期:2010-02-26 22:57:14
“哦,请不要误会。这个钱,是给你到制造工场再买一个警铃用的。”
“喜欢收藏特色的东西,这是一个很费钱的爱好啊!”贡嘎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暗叫这老头真是油滑。给人家送钱,还能替对方想一个名正言顺接受下来的理由。
“既然林先生喜欢,那你就拿去收藏吧。你的钱,还请你收回去。”
说着,贡嘎伸手,从腰间摘下了警铃,反扣在三百美元上面,一起向着老头推了过去。
他转口答应,还是因为看老头很有诚意。而且对他的印象也不坏。换一个铃铛,其实对自己并无大碍。
老头欣喜。他把自己的铃铛递给贡嘎。拿起警铃后,反复端详。
“先生真是好人那。谢谢,谢谢……”
贡嘎捏着老头的木柄铜铃,甩动了几下,仔细打量。见这个铃铛的形状大小,颜色声音,基本和自己的警铃区别不大。而那种声音,甚至还比原来的悦耳清脆了很多。
老头反复欣赏着手里的铃铛,似乎心满意足。又对着贡嘎连胜道谢,转身告辞。
送走老头,贡嘎这才发现桌子上的三百美元。但抬头望出去,老头早已经不知去向了。
贡嘎拿起美元,放进抽屉。心跳有点加速,并有那么一阵不安。
三百美元,放在密支那,就是一笔不小的钱了。更何况眼下时局动荡,民生艰辛。除了那些政府大官,毒枭军阀以外,平常人能一次收获三百美元,实在不容易。
有人送钱给自己,这总不是坏事。关键是,自己收了这三百美元,算不算犯纪?
利用职务之便受贿敲诈,这种事,在密支那军政府的各级机构里,实在是太多了。只要不是非常过份,根本没有人来追究。但他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并不算受贿或敲诈。他只是把一个铃铛换给了别人。又没有出卖机密情报。钱是人家心甘情愿送的。而且这事看上去对任何人都无害。
想到这些,他的内心稍稍轻松下来。
午后,他又站在马路边。手摇警铃,大声吆喝。
眼前的街道两边,树影茂密。低矮的木头房子,高低错落地隐藏在树冠下面。行人车马,往来依旧。整个密支那市区就是一个大森林,而且绝大部分的房子远没有周围的树木高,是一个隐藏在森林里的城市。
就在他收起铃铛,准备点支烟的当口。身后忽然有个人影闪现,并且狠狠地一头撞了过来。
这个人野象般撞向自己的同时,手却直接就往他右边的腰带摸去。贡嘎一个激灵,身影一闪,右腿飞快地后撤一步。站定以后,腾出左手,一把推开对方。右手习惯性地摁住枪套。
但对方的手似乎已经捏住了他的枪套。
在密支那,这种当街袭击抢夺军警武器的事,时常发生。多年来丨毒丨品横行,枪械泛滥,加上民族争斗引起的局部武力,使得缅甸军政府顾此失彼,根本无力应付全局。这也让整个社会的治安陷入无序。因此,在这样的城市里,即便是在维持交通的时候,丨警丨察也会佩枪执勤。而事实上,密支那街头的汽车很少,因此并没有纯粹的交通丨警丨察。像贡嘎这样的岗位,实际上就是城市治安军警。街头上面的所有不法现象,他们都有权治理。
其实贡嘎并非一般的治安军警。他是缅甸国安局密支那分局的现役特工。离退役还有几个月。在他即将退役时,上级特意把他安置到比较清闲的治安岗位上。这也是优抚即将退伍老兵的一种惯例了。在这个国家,军队的权力系统可以渗透到社会的任何一个角落。
日期:2010-02-26 23:01:05
而今天是贡嘎第一次上街执勤。没有想到,就遇上这种事情。
贡嘎用力,一把扯下对方摁在枪套上的手。对方的手劲坚韧,而跟贡嘎一角力,却瞬间就败了下去。但对方顺手一扯,却把枪套旁边系着的铃铛给硬拽了下来。
“别动!”贡嘎拔枪,对准了他。同时仔细打量。
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六十出头的男子。皮肤黝黑,神情凶悍,身板硬朗灵活。穿着一件破旧的汗衫,系一条紫色格子笼基长裙。前面的笼基结子有点散开,但还不至于脱落。笼基下端,露出了一双皮拖鞋,和十个粗糙的脚趾。
对方抬起手,把警铃掂了一掂,翻来覆去,仔细端详。抬头望着贡嘎时,神色之中,透露着一股极强的怨恨。捏着铃铛的手,握得紧紧的。
贡嘎警惕地注视着对方,猜测着对方的身份。
对方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只是呆呆地站在贡嘎面前,恶狠狠地盯着贡嘎。
“把警铃放下,趴在地上!”贡嘎断喝一声,上前一步,腾出左手,就在腰带上取下手铐。
对方眼望贡嘎,轻哼一声,缓慢地转过身去,挥起胳膊,当着贡嘎的面,就把铃铛狠狠地朝马路对面扔去。
贡嘎看着铃铛在空中飞起,且有几声清脆的响声,最后落入马路对面一片树林里。他不禁有点恼火。
那个人扔掉铃铛,似乎是完成了一个无聊的恶作剧。他缓缓转过身来,注视着贡嘎。贡嘎对望过去,发现对方竟然目光平静,神色和蔼。刚才的那股凶悍,早已不见。
眼下,他分明就是邻居家的一个慈祥阿伯。
“年轻人,放松点。”
“你什么人,想干什么?”
对方并不回答,也不在乎贡嘎的持枪相向。他转过身,非常随意地就要离开。
“别走!”贡嘎喊。
对方没有停住脚步。他背对着贡嘎,举右手过肩,伸出一跟手指,朝他轻蔑地摇晃了几下,脚步轻快。
贡嘎持枪,楞在那里。
如果确定对方是歹人,他绝不会放过。但看老头举止怪异,神色无常,也有可能是精神有问题。贡嘎一时无法确定,因此他就放任对方离开了。
但事实上,正是贡嘎的这个判断,让他不久便深陷囹圄。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就被国安局的上级获知。傍晚时,贡嘎就看到一身军装的波长官带着随从赶到执勤点,并把他叫进了岗亭。
在岗亭里,马上有人上前卸了他的武器,并且拿出手铐,铐住了他。
贡嘎惊讶不已,同时莫名其妙。
波长官阴沉着脸,沉默不语。随从明确告诉贡嘎,他已经被捕。
贡嘎忙问为什么。
没想到波长官忽然大怒起来。他咆哮着质问贡嘎,为什么要放走那个袭击他的人?还问他知不知道,对方是一个危险的反政府暴乱分子。
贡嘎纳闷。这事,波长官是怎么知道的?但现在他无暇纠结这个,忙说自己并不以为对方是在袭击自己,这看上去只是一个恶作剧罢了。而且他怀疑对方是不是有精神病。
波长官不耐烦了。他瞪着眼睛,一指着贡嘎的鼻子,说你居然把一个暴乱分子当精神病,我看你才真的有精神病。这么多年的特工,算是白干了。
在眼下这种局势,放纵暴乱分子逃脱,这个责任,不大不小。但弄得不好,也能搬走贡嘎的脑袋。
贡嘎不免有点慌乱,连忙辩解。他说那人忽然冲上来和他纠缠,最后只是把他的警铃抢走了,并不像亡命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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