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第娜的讲述,李保站起来,面向着那个男人,他说:你的车里有一只手?她说你的车里有一只手,你刚才也听到了。
男人咝咝一笑,他伸出两只手展示给李保看:她说少了,不是一只,是两只,你自己看,是不是两只。
他转身回到车里,像是噼里啪啦的一通翻动,拿着一根灰白色的软管出来,丢在李保脚下,说:你女朋友太有想象力了,这是给水箱加水的管子,要是我,顶多联想成一根木棍一条蛇什么的,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只手。他嘲讽地问第娜,你看到的那只手上有没有涂红色的指甲油?
他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你,他指着李保,你,要么带着你的神经病女朋友离开我的车,要么都他妈给我闭嘴,乖乖坐到后面去。
虽然男人的态度恶劣,但眼下似乎也没别的选择,李保一声不吭地爬上车斗,再把第娜拽上来,两个人并排坐到一起。
第娜的恐惧此时已经消退,她也不敢肯定刚才是不是看花了眼,她低声告诉李保,她刚才悃了,但她坚持认为这个开车的男人不正常,她一脸厌恶地提起车座下那个黑色的编织袋,提起那股难闻的臭味,以证明那个男人的邋遢。
李保闻言一愣,他盯着第娜的眼睛慢慢地说:如果真像你说得那样,那条编织袋里倒有可能装着一具……尸体。
第娜蓦地瞪大了眼睛,显然她吓了一跳。
李保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别出声,这人没准是个杀人犯,等会到了有人的地方,咱们赶紧下车。
日期:2009-7-16 11:05:00
三
八点多,路的尽头出现了几点灯光,一个小镇盘踞在前方的黑暗中,仿佛在沉睡。
沿着镇中的沙土路深入了镇子,卡车停在一个挂着“修车补胎”字样的汽修店前,一个灯泡照亮了门前的一小块空地,靠墙摆放了两只残破的轮胎,凌乱的丢着几把扳手和一些汽车零件。男人下车,手中提了个塑料油桶,径直进了这间简陋的门市房。这种小地方没有加油站,很多汽修店承担了这一业务。
李保捅了捅第娜的胳膊,两个人跳下车,撒开腿一阵猛跑,拐进了一条黑黢黢的巷子,靠在石头垒就的院墙根上把气喘匀了,两人相视一笑,然后沉默了。还是第娜率先打破了沉默,她问李保:要是他要杀我,你……你会保护我吗?
李保正色道:那还用说?
第娜问:要是他手里拿着刀子呢?
李保说:拿刀也不怕,我从小就喜欢玩刀,见得多了。
第娜继续追问:他要是真杀你呢,你也不怕?不跑吗?
李保说:不跑,我舍不得丢下你。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那个意思,第娜的脸在黑暗中有点发热了,她正要再说点什么,李保忽然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第娜问。
李保的手在地上摸索了一圈,他说,包,我的包没了,声音里透出一丝慌乱。
第娜想起李保的确是随身携带着一个黑色防雨绸的小包,她提醒李保:是不是掉在车斗里了?里面装的什么?钱吗?
李保未置可否,想了想说,算了,丢就丢吧,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估计那个家伙也该开车走了,咱们出去找个落脚的地方。
两个人沿着原路走回,再途经那个汽修站时,躲在街角偷看,果然那辆卡车已不在那里了。
第娜问:要不要报警,万一那编织袋子里真是尸体呢?
李保看了她一眼:你看到了?
第娜摇摇头。
李保说:我说尸体也就是个猜测,那是为了咱俩的安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是说到报警,就得谨慎了,万一不是怎么办?玩丨警丨察叔叔者必被丨警丨察叔叔更狠地玩,我说咱还是少管闲事吧。
第娜想想,觉得李保说得也有道理,他们是出来玩的,到现在已经够不顺利了,可别在节外生枝了。
日期:2009-7-16 11:06:00
四
他们在镇子深处终于找到一家小旅店,门口的灯箱绷着白布,想是日晒雨淋已久,早已泛了黄,其中一面还破了道三角形的口子,耷拉下来,风吹过,小旗子一样呼啦啦作响。
灯箱上写着旅店的名字,喜悦旅社。
但看旅店里面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喜悦,进了门,一股霉味直冲鼻子,墙上贴着几张90年代的香车美人挂历,挂着一层灰,灰尘覆盖下的那些汽车现在看起来已经显得有些土气。紧靠门里一侧是张暗黄的的长条桌,桌上放着两个卷了边的笔记本,歪歪扭扭的写着“喜悦旅社”的大名,桌后是张暗红色人造革的折叠椅。屋里阒静无人。正对着门是一条黝黑的小走廊,里面没开灯,走廊尽头依稀可以看见半截楼梯。
李保喊了声:有人吗?
走廊里响起了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从走廊的暗影中走到灯光下,穿一件黑色的旧西服,削瘦,秃顶,右嘴角一个挺大的黑痔。
住店?老头扫视他们两个,目光阴鸷。
李保恩了声。
开一间,还是两间?
两间。
登个记。老头把笔记本推到李保面前。
一应信息填写完毕,老头从身后的墙上摘下一圈钥匙,说了声跟我来,哗啦哗啦地便在前面上了楼。
房间在二楼,格局一模一样,都极简陋,阴暗潮湿。屋里仍是一股霉味,墙皮斑驳,大片大片的水迹渗出,在墙上形成千奇百怪的灰色图案。
开了门,老头便背着手慢腾腾地下楼去了,脚步声在走廊里空洞响起。聊了一会,李保便告辞回房间了。
看看时间,将近十点了,第娜熄了灯,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就是睡不着,一闭眼就仿佛感到床头站着个浑身青灰色的人,伸着一只同样泛着青灰色的胳膊,笑嘻嘻的望着她。
日期:2009-7-17 11:26:00
她干脆爬起来,穿好衣服,开门到隔壁李保的房门前看了一眼,发现屋内已经熄灯了。她不便打扰,想回房间继续睡觉,又有点胆怯,想起明天还要坐车去白山镇,也不知道这个小镇叫什么名字,离白山镇还有多远,明天该怎么乘车,匆忙间也都没有询问。想到这里,她摸索着下了楼梯,到了一楼。
老头披着衣服,佝偻着腰身站在门口,透过污浊不堪的玻璃往街上看。从后面看,老头像一只巨大的乌鸦。
第娜轻咳了一声,老头回过身,直瞪瞪地望她,那神情把第娜吓了一跳。
老头翻了翻眼睛,沙哑着嗓子问她:有事?
我、我想问问这个镇子叫什么。第娜的声音像只怯懦的小猫。
恶斗镇。老头答道。
第娜心里一寒,这个镇名听起来很凶。
你一定奇怪这个镇子为什么起这么奇怪的名字。老头嘴角抖了抖,向前走了两步,说道:你看世界上的事多奇怪,很多明明是事实的东西却被人讨厌,有些人起名字,叫什么张有财,李富贵,但名字里的东西一辈子都未必摸得着,不如叫张死,李死,总归会实现,你看这有多贴切?我们恶斗镇就是这样一个名字,不好听,但字字都不虚,文丨革丨时有一年,恶斗镇老百姓分成两派,手持锹镐菜刀混战了一个月,全镇死了二百多口,真正的血流成河,地里的泥土都给染黑了,那年的玉米蔬菜长势特别地好……
老头越讲越兴奋,竟手舞足蹈起来。
第娜感觉混身一阵发冷,她打断老头的话头:那、那这里离白山镇还有多远?
白山镇?老头晃晃脑袋,咕哝道,你去白山镇?去白山镇怎么走到我们恶斗镇来?
第娜想了想,便把一路上的经过简略地跟老头讲述了一遍,也提到了那只吓人的手臂,特意强调可能是自己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的幻觉。
老头拧着眉头沉吟了片刻,忽然开口肯定地说道,不是幻觉,你这一说,我大体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小姑娘你要不要听?
他的话令第娜很吃惊,忙说愿意听。
老头的脸阴郁起来,他说我如果没猜错,那车里的确有一具货真价实的尸体,而且应该是具女尸。不过开车那人也未必是你们说的杀人犯,我估计那是个尸体贩子。
尸体贩子?第娜莫名惊诧。
对,老头说,也就是贩卖尸体的,这涉及到我们片地区一个古老的习俗,也许可以称为陋习吧,那就是冥婚。依我们这儿的讲究,年青人未婚而亡,要给他找一具女尸合婚,这样才能避免他死不瞑目,闹得家宅不得安宁。近年来冥婚的风气渐盛,女尸自然炙手可热,于是有些人就专门到外地搜罗女尸,贩卖给要办冥婚的人家,有利可图啊,而且,还是暴利呢。
老头一席话听得第娜毛骨悚然,但又止不住好奇,问道:那尸体贩子怎么知道谁家要女尸,总不能挨家挨户的去上门推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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