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中文系大一的三百名新生正在阶梯教室里上大课,辅导员王珩进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蒋七点出来叫走了。
他被停在教学楼门前的救护车直接拉到山南二院,检查了多半天,送回来时,已是下午。
结果与那位心理学教师的判断相左,各项数据显示,蒋七是个不折不扣的正常人。
那位老师怏怏的说:“我早说了嘛,问卷调查的准确率是很低的。”
相信科学,相信蒋七,系里关于蒋七精神病的传言像中箭的小鸽子,纷纷坠落到地上。
傍晚,苏聪在食堂里碰见了边沁,再次同他探讨起灵魂出窍的问题,边沁友好的摸了摸他的头,细声细语的说道:“老苏啊,说你是猪脑袋,你还真不辜负朕,上次那个故事我当着我们班三十八个人差不多全都讲过一遍,没一个信的,就你对我好,支持我,鼓励我,深信不疑,为了竭诚回馈你的单纯与弱智,我再给你讲个火星人昨天光临我家的事吧,也是真事……”
苏聪差点被气得心肌梗塞,操起饭盘,把边沁像个兔子似的撵出去二里地。
回到寝室,蒋七正坐在床上看书,两条腿晃晃荡荡的从床沿上郎当下来,苏聪一怔,这还是他头一回进门就看到蒋七,以前他通常都把自己藏在布帘后面,奇怪的是,今天却没有。
他坦然的把自己曝露在灯光下,若无其事的翻着书。
苏聪来到自己的床铺前,坐下,左看看,右看看,有点无聊。他抓起桌上的太空杯,咕嘟咕嘟的牛饮了一气,抹抹嘴巴,内心莫名的焦躁起来,昨天晚上那种觉得哪里不对的异样感觉没来由的又泛上来了,后背凉飕飕的。
他偷偷的观望着蒋七,蒋七头也不抬的看书,始终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侧对着他,像个塑料假人。
他看书的速度很慢,半天翻动一页,纸张哗的一声脆响,然后又是半天的死寂。
哗……哗……哗……
单调而苍白的翻书声,如同一根细常的手指,轻轻的抠挠苏聪的心。
10点半,灯熄了,翻书声骤然停了。
苏聪躺在床上,听到黑暗里蒋七在稀稀蔌蔌的脱衣服,片刻之后,归于宁静。
今晚没有月亮,窗户只隐约有个淡淡的轮廓,几乎没有一丝光亮,满屋漆黑。
苏聪睡不着,他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有一个疑虑他仍百思不得其解,即便边沁所说的什么魂丢了都是骗人的鬼话,可他看到的两个蒋七,该做何解释?
想来想去,苏聪想不出个合理的解释,脑袋里有点乱了。
“别瞎想了,睡觉吧。”
一个干瘪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
就在这一瞬间,苏聪脑袋里轰隆一声,全身的汗毛刷的一下全都竖起来了。
他一骨碌坐起来,冲着蒋七的方向大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事?”
黑暗里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下,又轻飘飘的传来:“你在不停的翻身,人只有在有心事的时候才会翻来覆去,我说得没错吧。”
苏聪不作声了,但心里的疑虑却层层叠叠的堆积起来。
他竖起耳朵,还想听听蒋七那边的动静,忽然,一阵睡意猛烈的袭来,仿佛扑天的巨浪排山倒海而来,瞬间把他淹没了。
这睡意到来得毫无征兆,不大一会儿,苏聪睡着了。
这时,蒋七的床嘎吱嘎吱一阵轻响,黑暗中,他缓缓的坐起身来……
日期:2009-6-26 9:55:00
七
早上苏聪醒来,只觉得头一蹦一蹦的疼,好像有几条蚯蚓在额头的静脉血管里蠕动着。
蒋七的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见棱见角,人已不见踪影。
第一节是现代汉语,大课,五个班一起上,二教的阶梯教室里挤了将近二百人,从后面看过去,黑压压一片人头,像个养鸡场。
苏聪缩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假寐,他最青睐这个位置,乱哄哄的课堂上,只有这个位置像个世外桃源。
坐在他旁边的是二班的许建人,小眼睛,五大三粗,一圈毛茸茸的小胡子,就住在苏聪斜对门的115寝室,黄省现在就搬到他们屋去了。他喜欢打篮球,苏聪刚开学时曾跟他打过一场,记得这家伙喜欢用肘子打人,输了球还造赖,印象很坏。
第一节课,许建人捧着本《体育画报》津津有味的看,到第二节,看完了,便开始百无聊赖的在座位上蹭起来,蹭了一阵,无聊似乎并没有缓解,便转过头来冲着苏聪呲了呲牙:“同学你好,我认识你,咱俩打过球,你住102,咱俩斜对门,还算邻居呢。”
就这样,出于无聊,他自来熟的跟苏聪聊起来。
可不到三分钟,苏聪就追悔莫及了,他发现这家伙原来是个话痨,一张嘴就再也停不住了,从奥尼尔说到李宇春,从火影忍者说到他家养的黑背狼狗,得波得,得波得,像个无限不循环小数。
苏聪腻味透了,开始出于礼貌,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应承着他,后来实在受不了,干脆趴在桌上装起了睡觉。
一般人到这个地步也就点到为止了,谁知道许建人竟然凑过来推推他,关切的问:“嘿,你咋啦?”
苏聪彻底被他打败了,嘴里含糊的应付道:“没事,没啥事。”
许建人忽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指着苏聪:“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昨晚上生病了,而且挺严重的,是吧。”
苏聪一愣,不知道他这话是从何说起。
许建人说:“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去医院了?”
听他这么一说,苏聪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坐直了,诧异的问:“你说什么呢?说的是我吗?”
许建人咧着大嘴,喷出一股大蒜的气息:“怎么不是你,昨天晚上11点多,我上厕所,刚出门,正好看到你们寝室那个脸挺白的小子背着你急冲冲的往楼下去了,肯定是送你去医院了。”
苏聪脑袋嗡的一下,半天才结结巴巴的反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是我?”
“黄胖子跑我们屋来了,你们寝不就剩你们俩人了吗,不是你还能是谁?还有你身上这套李宁,出来进去的,我老看你穿。”
见苏聪不吭声,许建人有些不满的嘟囔道:“你昨天晚上到底得啥见不得人的病了,还保密啊?
此刻的苏聪已经有点傻了。
按许建人的说法,昨天夜里他睡着了以后,蒋七曾背着他出去了一趟,而他自己对此却浑然不知。
这件事,他越想越害怕。
日期:2009-6-26 9:56:00
八
苏聪决定把窗户纸捅破。
晚上一进寝室,他直奔蒋七,快步走到他面前开门见山的问道:“昨天晚上你搞了什么鬼?”
蒋七闻听此言,猛的站起来,厉声道:“你说什么?”
他的眼神异常凶狠,苏聪心里一颤,底气竟莫名其妙的泄了三分。
“你昨天晚上把我弄到哪去了?”
“不懂。”
“别装蒜,有人看到你昨天夜里背着我出去了。”
“哪有的事。”
“那你敢不敢跟那人当面对质?”
“好啊。”
“好,那你等着,我……”苏聪怒火中烧,正要转身去对门把许建人找来作证,突然,嘴里的话被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就在这一刹那,一件极为恐怖的事发生了。
他发现蒋七鬓角的那个小小的肉瘤,也就是我们东北人称之为拴马桩的东西,不见了。
没有任何切割的痕迹,那块皮肤平整光滑,毫无瑕疵。
苏聪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他猛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蒋七,而是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跟蒋七长得一模一样,但却不是他。
几天来,他总是隐隐的感觉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现在终于知道了。
就是这颗毫不起眼的小小肉瘤。
他故做平静的走出寝室,在走廊的另一端拨通了学校保卫处的直线电话。
他的两条腿仍在抖个不停,后背一团黏湿,已经被汗水打透了。
日期:2009-6-26 9:57:00
九
第二年新生入学时的安全讲座仍是萧处长再讲,和去年差不多,他用力的挥着手,声情并茂的讲述了近十年来发生在学校里的凶杀案,吓白了又一届小女生们的粉面。
那天,在座的新生里有一个叫朱焰炜的中文系男生,他的业余爱好就是四处网罗素材,创作一些既吊人胃口又装神弄鬼的悬疑恐怖小说,他对这个箫处长讲述的案例很感兴趣,第二天上午没课,他就跑到保卫处,请求萧处长给他提供几个离奇的故事。
他的脸皮很厚,撵也不走,劝也不走,最后萧处长简直要抓狂了,只好同意给他讲一个,只讲一个。
朱焰炜拿出小本子,像个记者一样聚精会神的坐在他面前,准备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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