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安生把半截未燃尽的香烟丢在水泥地面上用鞋跟碾灭,无力的摇摇头:没事。他抬头似乎想对陈全的好意问候赠送一个微笑,但笑容却像水泥浇筑的那般沉重。
陈全拉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脸上挂出了讨好的表情:古老师,晚上一起吃饭吧,你喜欢川菜还是粤菜,麻辣小龙虾怎么样?
古安生晃晃头。现在请他吃满汉全席也跟吃蜡烛没什么两样。他说:今天算了,你也早点回家吧,这一天怪累的。
陈全咧嘴道:我一个光棍,何以为家啊,连房子都是租的,那破楼连个空调也没有,窗外100米就是个养鸡场,开窗户吧,熏死人,不开吧,闷死人,下班了你们都回家了,我只能在马路上溜达,要不怎么找你喝酒呢。
古安生站起来摆摆手:改天,改天吧。
陈全见古安生实在不去,只好作罢,瘪着个嘴回到座位上。
5点20分,距离学生放学还有10分钟,古安生提前出了办公室的门。
5点半,放学铃声准时地响成了一条线,持续30秒后戛然而止,学校里顷刻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开门声,狭长的走廊里,每个教室的门都像一个拧开的水龙头,人流涌出,汇聚到走廊里,甬路上,最后在学校大门处形成一股熙熙攘攘的人潮。
古安生躲在校门口一个书报亭背后,死盯着向大门涌动的学生,这里是学生离校的必由之路,他在守侯那个叫李娜的女孩。
从上午到现在,他的后背一直凉飕飕的,像有张看不见的嘴在他的脖子上方吹气。
第一节语文课,李娜笔直的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由始至终仰着脸微笑地望着他,一节课45分钟,她的笑容丝毫没有走样。这笑容在古安生的眼里是那样的诡异阴森。古安生的课讲得语无伦次,几次停下来擦汗,学生都很奇怪:我们的古老师瘦得像孙悟空一样,却像猪八戒一样怕热呢。
下午,古安生到学生处调出了李娜的档案,出乎他意料的是,她小学的相关资料一片空白,家庭、父母等栏也全都空着,档案上只有姓名、出生日期、民族等简单信息。
生日一栏填写的是1994年5月16日。古安生像被人推了一下,这一天,正是女孩李娜坠楼而死的日子。
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恐惧又拧紧了一扣。
此时,古安生守在报亭后,像一个鬼鬼祟祟的探子。他打定主意,要看看她放学之后究竟往哪里去。最好是寻到她的家,见一见他的父母,确信她有爹有娘,是个活生生的人。
天一点点黑下去,四周渐渐模糊起来。李娜终于出现了。她从灰蒙蒙的大门慢吞吞地走出,古安生盯着她瘦弱的背影,他觉得她走路的样子轻飘飘的,有那么两个瞬间,他甚至觉得那是一条淡黄色的连衣裙在暮色里顺着马路飘忽的游弋。
古安生等她走过街尾的那家邮局后转了弯,才匆忙跟上去,等他也拐过那个街角,忽然惊异的发现李娜不见了。
这条街像尺子一样笔直,也像尺子一样的狭窄,一排间隔均匀的槐树像刻度一般立着街边,树冠密密实实,遮得这条街几乎像暗夜一样阴沉。
古安生站在原地费力得向远处张望,心想不禁画了魂儿,真见鬼,怎么一眨眼的时间人就不见了?
“古老师,你是在找我吗?”
女孩的声音轻飘飘的在他身后升起来,像一缕烟。
古安生猛地转过身,女孩正悄无声息地站在一颗粗大的槐树旁,含笑望着他。她的脸被覆盖在阴影里,她的微笑也沾染上了树影的黑色。
女孩说:你是想知道我住在哪里吧?你猜,你肯定猜不到。
古安生一脸惊愕地盯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女孩的声音继续在黑暗中袅袅升起。
“古老师,你不要跟着我,否则……,”她忽然压低了声音,仿佛在悄悄通知古安生一个秘密,“你会吓死的。”
古安生被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被身后的马路牙子绊了下,差点坐在地上。
女孩嘴角挂着一抹笑,转过身慢慢地沿街走去了,她淡黄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雾一样的暮霭中,就像消失在江水里似的。
日期:2009-6-19 9:32:00
八、没想到耿校长竟把它分给了陈全
晚上,古安生到家已经8点多了,妻子把皮箱摆在床上,正在往里面一件件的放衣裳,见古安生进门,便告诉他明天要到北京去出差,古安生随口应了声,他的妻子在一家洗衣粉厂做销售经理,负责华北片区的市场开拓,每个月总要在外面跑十几天,结婚八年来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默默吃过晚饭,他缩在客厅的沙发里,跟妻子一起看那部叫《奋斗》的连续剧。
他不是真想看电视,身边有个人令他觉得心里踏实。电视闹哄哄的,也是个壮胆的好东西。
他问女人:门锁好了吗?
女人正看到高兴处,眼睛不离开电视恩了声。
古安生觉得心里慌张,隔一会,他就下意识的回头看一眼背后的阳台,他生怕隔着玻璃猛的看到黑糊糊的阳台里一动不动地站着那个女孩。
没有女孩,只有几件晾晒的衣物,疑心生暗鬼,古安生这样责怪自己。
电视很无聊,无聊不是最大的罪恶,最大的罪恶是虚假。古安生打了几个呵欠,他感到了一些困倦,靠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等他迷迷糊糊地的醒来,他惊奇地发现房间里居然静悄悄的,电视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了,他看到他的妻子坐在旁边的另一个沙发上,上身前倾,眼珠一转一转的,不知道在看什么。在日光灯的照射下,她的脸有些失真。
古安生翻身坐起,他伸手搓了搓紧皱的脸,问:几点了?怎么把电视机关了?你在看什么?
他看到妻子扭过头,把一根手指竖在嘴唇上,紧张地说:嘘,别说话,我听到屋子里有声音。
古安生的心骤然一紧,他马上竖起了耳朵。
石英钟的指针在嚓嚓的走,像一只手在摩擦着打火机的滚轮,但除此之外,古安生没听到别的声音。
“哪里有声音?”古安生的语气里已经有了责怪的味道。
女人左右看了看,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她说:不光有动静,这房子里除了我俩,好像还有一个别人。
古安生的头发都要站起来了。他跳起来冲着他的妻子吼道:大半夜的别胡说八道。
女人委屈地说:我没有胡说,我真的感觉到了,要不你去找一找。
古安生听从了妻子的建议,他小心翼翼的把厕所和厨房都检查了一遍,回来之后他理直气壮起来,他斥责他的妻子说:你神经病呀,只有你和我,哪里有什么别人。
他的妻子定定的望了他一会儿,忽然露出了古怪的微笑。古安生听到她用小女孩的尖细嗓音细声细气的说:古老师,你没认出我吗,我就是那个别人啊。
古安生大叫一声醒来,明亮的灯光晃得他的眼前一片缭乱,她的妻子探过身体关切的询问他,怎么啦怎么啦,你做噩梦了?
古安生撑起身体,抹了把头上的冷汗,点点头,他有气无力的问他的妻子:你再去看一眼,门有没有锁好。
这一夜他没有合眼,直到渐渐亮起的晨晖暂时拯救了他。
日期:2009-6-19 9:34:00
九、是不是那个女孩
次日,陈全兴冲冲来找古安生的时候,古安生正和一个叫胡树臣的男老师站在办公室的窗前低声说着什么。正是下午,日影横斜,操场上有初二年级的学生在上体活课,声音嘈杂,尘土飞扬。
见陈全开门进来,古安生立刻住了口,胡树臣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把头缓慢地摇得几个来回,他对古安生说:都十几年了,那个女孩长什么样子我真是忘得一干二净,实在看不出像不像了,老古,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陈全循着目光看去,操场角落的一片树影里,孤零零的坐着一个瘦小的女孩,她微微低着头,脸上挂着莫名其妙的笑意。他扭头望了眼古安生,插进去把古安生拉到走廊,他满脸喜气地说,古老师,特大喜讯啊,我跟校长磨了两个月了,终于铁棒磨成针。
见古安生不解的望着他,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晃了晃,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他说:我昨天真是急眼了,跟耿校长都喊起来了,他才答应分一套房给我住,还说什么学校老师的住房紧张得很,只剩一套空房了,不过不管怎么说,耿校长待我还算不薄。
古安生说,那可恭喜了,在咱们学校分套房不容易,估计看你是研究生特殊照顾,你什么时候搬,到你那坐坐。
陈全哈哈笑着说:找您就是为了说这个,你猜怎么着?我中午去了趟才知道,原来我那套房就在你家对门,以后咱俩就是邻居,你说凑巧不凑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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