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勉强笑笑，说：“你看我是小气的人嘛，再说，你讲的也是实情。”
　　“男人嘛，大气一点才好；做老板，更要潇洒一些。”花大姐吐了个烟圈，总结说。
　　“我也想啊，可生意总是半死不活的样子，怎么潇洒得起来。”
　　“你老刘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生意怎么就做不好呢？”

　　“不瞒你说，卡在资金上，缺乏资金，企业很难做大做强。”提到资金，老刘颇有怨气，“像我们这号小厂，银行想都不要想，根本指望不上。找人合作吧，也不是那么好找的，临时抱佛脚，哪里抱得上嘛。”
　　“老刘，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花大姐直拍脑门，“我在上海有个亲戚，堂兄，叫阿顺，连锁小超市开了好多年，也赚了一些钱，现在小超市不好做了，他说想弄点实业做做。这样吧，我和堂兄联系联系，你去上海可以抽空和他见见。你有技术，他有钱，两情相悦，说不定就一拍即合嘛。”
　　花大姐有口无心的几句话，让老刘如获至宝，赶紧与其深入交流起来。可以说，是花大姐提供的这个信息，促使老刘下定决心马上赶去上海。
　　临走之前，老刘打破女友不能干政的传统，把其叫到厂里，千叮咛万嘱咐，又交待黑牡丹好生辅佐，不得有误。两个妮子烦得要命，嚷嚷说：“老刘同志，老刘大爷，你快走吧，再不走，光听你啰嗦都能把人累死。”
　　美国佬弗雷德曼写过一本书，说“世界是扁平的”，此言甚是不虚，老刘这土包子早上还在深圳关外的城中村里吃肠粉，中午就在大上海的街头啃包子了。上海之大，何处落脚是个问题，但老刘心中早有主意：五角场。
　　花花世界，十里洋场，老刘为何情有独钟五角场？原来，此次上海之旅并非处丨女丨行，十年之前，老刘大学将近毕业，来上海实习，当时住在同济大学，人生地不熟，囊中又羞涩得很，闲暇时光无以打发，只有两处地方可去，并由此生发出三大爱好：到复旦看美女；到五角场白相相；白相完了再吃上一笼南翔小笼包子。如此一来，精神和物质双重享受就都有了。因此，老刘心中一直有个五角场情结。

　　老刘是个小老板，比较孤寒，花起冤枉钱来肉痛手软，不愿去大酒店入住，当然，也不愿到小旅馆屈尊，高不成低不就，忙乎半天，总算在五角场找到可心居所。正在办理入住手续，大学同学老陈打来电话：“老刘，抱歉，抱歉，工作繁忙脱不开身，没能去机场接你，现在到哪里了？”
　　老陈当年睡在老刘下铺，与老刘也算肝胆相与共，情义两心知了，毕业后，老陈在上海讨生活，两人已是十年未见。老刘上飞机前，已告知老陈，要其做好接风准备，谁知这倒霉孩子并不买账，根本就没在机场露面。
　　老刘心虽体谅，嘴上却抱怨说：“老陈啊老陈，多年没见，你小子架子看涨啊，去机场接下哥哥都不肯。”
　　老陈电话那头慌忙解释：“老刘，你不知道，兄弟我在洋大人手下讨生活，身不由己呀。你现在哪里，住的地儿落实没有？”
　　“多谢你老陈关心，已经在五角场住下了。”

　　“怎么住那么远，我在漕河泾呀。这样吧老刘，下了班我去找你，晚上一起喝个接风酒，吃个洗尘饭，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像个兄弟样子。”
　　当晚，两个老同学一起吃饭，饭后接着叙旧，到夜里将近十二点，老刘才把老陈送走。
　　可能是初到异地的缘故，也可能是见到老同学后的兴奋劲作怪，躺在床上，老刘翻来覆去，久不能寐，第二天早上十点多钟，方才姗姗醒来。洗漱完毕，老刘来到宾馆门口的早点铺，一边吃包子，一边盘算当天活动事宜：初来乍到，诸事放在一边，先上街转转，其间和花大姐的堂兄阿顺联系一下，约时间见个面。
　　在老刘眼里，约见阿顺，探讨双方合作的可能性是此行的重中之重。


日期：2010-04-28　15:04:56

　　2．
　　正盘算着，手机响了，号码显示是上海座机，不是老陈还能有谁。老刘搁下咬了一半的包子，把油手擦了，接通电话好一通埋怨：“老陈，不是说好了今天自由活动嘛，你不好好上班，打什么电话，害得哥哥连个包子都吃不安生。。。。。。”
　　电话那头却不是老陈，而是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你好，是老刘吗？”
　　半普通话半上海话，只能听懂个大概，老刘疑惑道：“我是老刘，你是。。。。。。”
　　“老刘啊，我是小花的堂哥，阿顺，小花说你这两天就到上海，到了没有？”
　　老刘这才明白，赶紧说：“你好，你好，昨天就到了。”
　　“你把地址告诉我吧，下午我去找你。”阿顺电话那头不慌不忙地说。
　　第一眼见到阿顺，老刘差点被吓到。下午三点整，门铃响起，老刘开门，见门口赫然站着一人，且看其人外表：个子老高；高不奇怪，且瘦；瘦也不怕，且黑；黑也不抱怨，且身材佝偻；身材佝偻先按下不表，且面色不佳。面色不佳不说也罢。。。。。。但真的就没啥可说的了。从来没见一个人能把这么多特点集于一身，就是这样一个人站在门外。

　　看到阿顺如此样貌，老刘脑海里立马蹦出麻将里的一个名字：二条。那一刻，不止是那一刻，直到今天，老刘都忍不住要赞美自己，这个名字起得好呀，传情达意，形神兼备，真是好到无话可说。
　　“二条”先开的口：“你好呀，老刘。”
　　老刘赶紧热情招呼：“你好，你好，进来，快进来吧。”说话间将二条恭迎进房，礼让其坐下。然后，老刘走神了，在心里琢磨一件事：二条和花大姐不是亲戚吗，样子怎么差这么远？花大姐虽是花期已过，但不胖不瘦，不高不低，眉目间依稀可见当年风采，拿其自夸的话是：“我花大姐年轻那阵儿，手指头都不带翘的，光一个眼神就能迷倒一大片，现在的小姑娘算啥，肚脐眼儿露在外面不说，还恨不得把屁股露给人家，才勉强招来几个人看。唉，不说了。”

　　花大姐说这话的时候，语带骄傲，脸现伤感。不要怪她口出狂言，和小姑娘争风吃醋，显得为老不尊。要知道，花大姐的狂妄是有资格的，她当年可是不折不扣的弄堂一枝花，因为和人“搞破鞋”被抓了现形，才离了婚离开上海，南下深圳的。
　　眼前这个二条，不说是堂哥吗，和堂妹长像也差太远了呀。事后老刘才知道，这个堂哥是没错的，但要在前面加上“远房”二字，且远房之远，八杆子都打不着，恐怕早已跑出了五服之外，打马都追不回来了。
　　二条肯定是感觉到了老刘的走神，在一旁轻咳两声。老刘马上惊醒过来，自责不已，觉得这个时候，人家二条因为生意登门拜访，自己不该琢磨什么堂哥堂妹的事情，以后相熟后再打听不迟。
　　进屋的时候，老刘已经闻到二条身上浓重的烟味。老刘没有烟瘾，偶尔才抽上一支，但为应酬起见，也随身揣着香烟。老刘回过神来，赶紧从枕边拿出烟盒，从底下一弹，露出一支，连烟盒一并递过去，示意二条接着。二条瞅了一眼，微微一笑：“我还是抽自己的吧，你那我抽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