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华丽答应了,我把两个人的产品分开检查,马上就发现了高华丽的产品一切正常,而于晶晶的产品中就有很多焊偏焊重的。留心看了看,果然不久后就看到了有漏焊的产品。
“于晶晶,是你的产品有漏焊的,你今天做的还有很多不良产品。你要注意一点。”我对于晶晶说。
一场悲剧(2)
于晶晶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会注 意的。”
尽管于晶晶认错的态度良好,这并不代表真的是注意了。这不,刚一小会儿的工夫,又是一个漏焊的产品。这次我没有做声,留神地看了看她是怎么做事的。这才发现平时认真工作的老实人这会儿目光迷离,神色恍惚,一会儿在发呆,一会儿又神秘地微笑,一会儿又皱皱眉头。可以猜测得到她有满腹的心事。
“于晶晶,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我大声说。
我的话显然是让正沉醉在自我世界中的于晶晶吓了一大跳:“啊?没有啊,我没有谈……谈恋爱。”
这句有些结巴的话把周围的杨燕、高华丽都惹笑了,杨燕说:“鬼才相信呢,你现在的样子摆明了就是做贼心虚。”
高华丽笑着说:“肯定是不想买糖给我们吃了,不行,不管怎么样,这糖你都得买了,尤其是叶子和王倩,她们今天可是真够辛苦的,你不买我们都不答应。”
于是王倩、杨燕她们一起起哄:“就是,都在一条线上,还掖着藏着。从实招来,那个他是不是我们认识的人?你们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样的声势于晶晶招架不住了:“好了,好了,我买就是了,明天我就给你们带来。”
我问:“他是谁呀?
于晶晶的声音有些干涩:“你们先别问了,我心里正烦着呢,以后你们会知道的。”
“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了。”在这一刻一定有一个魔鬼躲在某个角落里露出狰狞的笑容。
但是我们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不知道于晶晶,这个平时言语不多、老实善良的女孩早已经暗中跟研发部的一个李姓有妇之夫过从甚密,甚至珠胎暗结。我们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已经被那个只想玩弄少女的高工所抛弃,留着她跟肚子里的孩子正面临着人生最重要的抉择。我们不知道此时此刻她是多么的茫然无助,多么的惊慌失措。我们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她有多么的需要我们,哪怕是一句问候,一声安慰。我们更不知道此时此刻距她离开人世仅仅还有十几个小时。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是肉体凡胎。
我们都只是情窦初开的女孩,我们以为爱情都是甜蜜的、幸福的、浪漫的、温暖的,我们以为爱人都是可靠的、忠诚的、唯一的、负责的。我们见过得还太少太少,以致有些无知。
没有人知道她是否恨过那个男人。于晶晶比较内向,没有多少可倾诉的老乡朋友。好在她有记日记的习惯,她把心底里那些不能说不敢讲的事全部写在上面了。但是在最后一天,她的日记里仅有一句话:“宝贝,你的爸爸不要我们了,我带你去天堂好吗?”
我带你去天堂好吗?
在我的人生中从来没有拥有过什么,即使是你爸爸,他也不是我的,唯有你才是我最重要的爱人。如果杀死你,我不忍心。如果把你生下来,那么你将一生一世都被世人看轻。我们还是走吧,我们去一个可以在一起又没人打扰的地方,那就是天堂,我带你去天堂好吗?
你静静地躺在床上,隔着床帘,你不去听宿舍里进进出出的脚步声,不去听七嘴八舌的说话声。你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只有他说的几句话:“我跟你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聪明一点就去把孩子打掉!记住,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是那么的冷酷,那么的绝情,以至回想起来仍然全身发胀,胸口仿佛有人拿着一把铁锤重重地砸着。但是你没有哭,你已经没有眼泪。
一场悲剧(3)
夜是黑的,浓墨一般;夜是静的,死寂一般。
然而是谁在深夜里对着寂寞无人的长廊唱着多情的歌?又是谁打开了楼角的白炽灯赶走了夜的黑暗?五月里带着泥土清香的空气,悄然而来,那是家乡的田野。在每一个黄昏来临之际,所有的树木和花朵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六岁的你听到植物说话的声音,好奇地把耳朵伸到一朵黄色的花朵边,想听清楚它们到底在议论什么。花朵悚然闭合,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天地安静下来。
天地安静下来,模糊的窗子一点一点在清晰,天亮了,又是一天的清晨来临。
上班去吗?面对工友,难道继续强颜欢笑?还是实话实说,让她们去耻笑?如果辞职回家,家里会有我和宝贝的容身之地吗?这样回家,让村里其他人一起来耻笑我们家吗?而且父亲除了骂,母亲除了哭,还会有什么办法?
生命的最后关头,于晶晶一定是把那些酸楚和悲伤回忆了一遍又一遍,童年、家乡、朋友、父母……都无法给她安慰,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于是她仔细地把床上的被子、衣服叠好,再整整齐齐地穿好衣服。然后来到七楼的过道上,神色温柔平静,轻轻松松地跨过护栏,纵身一跃。
于晶晶跃下七楼的时候,同一栋楼的我还在赖床,陈咏梅刚起床正准备刷牙,高华丽和杨燕的脸上满脸都是洗面奶的泡泡,但是一声尖叫霎时惊动了整栋宿舍:快来人哪,有人跳楼了!
所有的人都涌向楼道:是谁?
我的宿舍在四楼,加上本来就有些近视,向下望时并没有看清跳楼的人是谁。很快保安来了,救护车来了,呜哇呜哇的鸣叫声让人心里一阵发紧。
上班的时候经过宿舍楼下,不由得朝跳楼女工躺过的地方望了望,只见一摊通红的血迹还留在上面,没来得及清洗。一路走着,不断听到周围的人在议论猜测跳楼的人是谁。我刚到更衣室,就碰到陈咏梅从车间里急匆匆地走出来。她看到我后马上对我说:“叶子,你先不要进去上班,跟我一起去一趟宝安人民医院。”
“怎么啦?”我问。
陈咏梅三下两下把无尘衣脱了:“快走吧,路上再跟你说,中央安全处的车子在外面等着呢。”
我心里隐隐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但是又不好问什么,只得一路跟着陈咏梅出去。
陈咏梅带着我来到一辆面包车前,里面有一个司机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那个男人看到陈咏梅就问:“你就是陈咏梅,于晶晶的组长?”
陈咏梅点点头,那个男人说:“我就是中央安全处的唐顺,上车吧。”我们便上了车,车子就向厂外奔驰而去。
我不由得把此去的目的跟跳楼事件联系起来,忍不住问:“是于晶晶跳楼吗?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会不会死啊?”
唐顺说:“刚刚送她去医院的同事打电话来说情况很危险,医生诊断有内脏出血和脑颅骨折,生还的希望不大,但是还在全力抢救中。”
陈咏梅问:“好好的,她为什么要跳楼?”
唐顺说:“现在我们中央安全处也在全力追查这件事,你们是她的上司跟同事,她的事你们肯定比我们清楚,有什么情况还是要跟我们讲清楚好。”
我问:“她有没有留下遗书?我觉得她完全没有自杀的理由啊。又是在谈恋爱,还说今天要给我们买糖呢。她会不会是失足掉下去的?”
陈咏梅说:“怎么可能是失足掉下的,护栏那么高,又不是小孩子了,一大清早爬护栏。”
唐顺说:“我们已经把她所有的东西先保管了,如果她救不回来再去找一找有没有遗书吧。”
我们刚走进医院,就看见一个穿着厂服的男子走上前来:“没用了,人死了,已经送到太平间去了。”
我知道这个男人,是送于晶晶到医院来的人,肯定也是中央安全处的。听到这个消息,我跟陈咏梅的手不由得握到一起,都有几分不信:“真 的吗?”
“你认为我有必要骗你们吗?”
唐顺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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