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嘴的反常举动引起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大家的目光齐齐望向他,之间他面如死灰的望向衣柜里,像被附体了般僵硬。
我们又齐齐望向衣柜。
在蜡烛半明半灭的光线里,映照出衣柜里一个悬空的身影。
日期:2010-2-16 23:28:00
27、
在我的认知里,无论是牛顿被苹果砸到脑壳之前还是之后,地球上的一切生物都不能脱离重力作用。所以在我看到那个晦暗不明的悬空身影时第一个反应时:今天终于遇到鬼了。
但很快的,我发现事情并没有遇鬼那么简单。这个身影静止在那里不动,并且相对来说比较魁梧,绝非女鬼的样子。
在王嘉和薛青青的惊叫且后退的行动中,我和魏大头逆流而上,缓缓走到衣柜前方。
在我面前,赫然是Y男的尸体。
他舌头肿胀,微微吐出,脖子上挂着一根行李打包常用的塑料绳。正是那个系在他脖子和衣柜挂杆间的绳子,要了他的命。
依稀记得Y男从409搬走时的情景,记得Y男记录青蛙游泳的趣事,也记得他一丝不苟的科技理性精神和他们宿舍三个分类垃圾桶。
眼前的Y男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数学系在读博士,而是一具毫无生气,瞳孔布满血点的尸体。从他身体僵硬的程度看,至少已经死亡24小时以上。
在S大老宿舍住过的人应该知道,有几栋宿舍的设计室在门背后有一个凹进去的洞槽,经过木板镶嵌变成一个衣柜。一般衣柜高度是直达天花板,但中间有隔层。最上方的隔层是放大型行李箱的,隔板下方有挂衣杆,高度距离下一个隔层约一米五左右。衣柜最下方还有三十公分高度的隔板,用来放鞋子等杂物。
眼下这个衣柜最下方的隔板被拆除,让Y男的尸体刚刚好悬空5厘米挂在衣杆上。
我一直觉得在回忆里,最难受的不是让我受到惊吓的那一瞬间,也不是发现尸体时的惊惧和不解,而是Y男临死前保留在尸体上的表情。
那种表情我至死不能忘却。
如此恐惧,如此战栗,如此悲哀。
日期:2010-2-17 17:22:00
28、
“时间是一种冲淡了的死亡,一帖分成许多份无害的剂量慢慢地服用的毒药。”
——雷马克
两年后。
两年的时光不长不短。我已经是老范门下的研究生,而魏大头和李大嘴也荣升为博士。
魏大头依然单身。而李大嘴终于还是没能泡到S大的MM,经人介绍,和老家的一位小学老师结了婚。
老魏和我都在老范门下。而李大嘴不知使了何妖法,竟然把古生物研究所的所长忽悠成功,收其成为古生物专业博士。李大嘴文转理成功,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在我们面前得意洋洋,无耻之情溢于言表。
尽管我们都在尽力隐藏两年前那个夜晚对我们生活、情感、精神世界的影响,但事实我们谁也不能真正回避。
魏大头迷恋上了篆刻,除了上课和在图书馆以外,就在自己的宿舍里摸着石头和刻刀,琢磨笔法。李大嘴也经常借自己专业之便,给魏大头提供一些稀奇古怪的石头。
魏大头撺掇我一起玩篆刻。他常说的一句话是:师妹,考古毕业不好找工作,咱们不如去前庙开个篆刻摊子。中国人刻章一枚35块,老外刻章100块一次,加英文另算钱。
在他的极力鼓噪下,我也曾从回行文开始练起,然后是阴文,甚至开始阳文也开始涉猎了。我们当然知道,去前庙练摊宰老外,这不道德同时也是不可能的。一切消磨时间的方式,不过是为了冲淡记忆中不愿意去触摸的那部分。
薛青青退学了。王嘉转系了。
我和两位大神却依然坚挺着,在不同的领域探寻时间的遗迹。
常人也许会对经历的一切感到害怕和恐惧。
而我们仨,在短暂的畏惧后,是激发了巨大的探索欲望和对不合理事件的思索,还有部分对周谦、Y男、小谷无端遭遇横祸的愤怒。我一直以为,那个黑衣女人也许会来找我。
可惜两年里,一直平静如常,她一次也没出现过。我跟两位大神慢慢透露了自己曾经短暂看到过黑衣女人的事情,包括409之夜那个莫名其妙拉住我右手的无法解释之事。
我们坚信,这绝非鬼神所为,一定有另外的我们尚未触及的科学部分可以解释。
日子渐渐平凡后,某一天老范忽然找到我,跟我说实习地点落实了。他要带我和魏大头去尉犁营盘,那有个巨大的古遗迹,只做过前期发掘。此事得到新疆文物研究所的鼎力支持。同时古生物研究所也会派两位博士一同前往孔雀河一带,和我们一起做交叉研究。
世间万事兜兜转。想不到那个曾经困扰我们不得安宁的谜团,竟然又浮回至我们的命运。
我打电话问老魏肯不肯去,他的回答坚决肯定。
至于李大嘴,听说他已经向古生物所长打报告要求跟随这个批次的考古队。
魏大头在电话里还说了一句:我知道周谦在哪个医院疗养。我们出发前,应该去看看他。
日期:2010-2-17 21:42:00
29、
一夜之间,我们仿佛又回到了热血青年的时代。系里的其他同学听说我们要去新疆参与营盘墓考古发掘,纷纷表示了羡慕和嫉妒。甚至地科系的同学也跑来看望我们,拎了些教育超市购买的过期水果,试图讨好以便央求我们带回些当地石片样品。
此前我已经参加过一些小型的发掘活动,积累了一定经验。但这种小打小闹的活动与即将到来的新疆尉犁营盘墓地的发掘根本无法相提并论。除了购买个人必需品,我也在积极健身,为参与建构历史的大型发掘工作做准备。
经过老魏的联系,李大嘴和我终于敲定了一个时间去共同看望周谦。
自从李大嘴结婚后,他的档期明显吃紧。我们想约见李大嘴,都要经过他经纪人老婆的同意。李大嘴老婆相当彪悍,从度完蜜月开始,李大嘴就经常遭遇家暴。(婚后他老婆就调到了S市工作)
有次一个女生去李大嘴办公室拿几份文件,跟李大嘴闲聊了一会,主客甚欢。不料被前来叫李大嘴吃饭的老婆看到。据说那晚在古生物研究所宿舍区的上空,久久回荡着李大嘴的惨叫声。
所以我们都能理解平时胆小的李大嘴,为何这次拼死要求跟随营盘考古队同往新疆。他就差没找组织写血书了。
我们仨打了两出租车,直奔XX医院。
XX医院在郊区某镇的山边,基本上尿不生蛋。
司机不无同情道:“去看病人昂?”
我们仨点点头,心情沉重。
日期:2010-2-17 22:20:00
30、
周谦所在的病房在2楼。
整个医院不大,一个院子,一栋四层小楼。我们进门时叮嘱出租车司机在门口等我们,并预付了一笔不菲的车资。
院子里养了条狼狗,已经被割了声带,黑毛蓝眼,叫起来是嗬叱嗬叱的声音。另外还有一群到处散步的鸡,打头的是一只特别神气的大公鸡。我们小心翼翼绕着路,远离狼狗,并尽量不惊扰那群神情各异的鸡,走进了医院楼房。
与其说这里是XX医院,不如说更像是一个临终关怀医院。一进门就是一股异样的气味,消毒水和腐臭弥漫在整个空间里。
一位护士接待的我们。办理了探望登记手续后,她带领我们向楼上走去。
“我们这座医院虽然简陋,但护理工作做的还是相当好的。不过这里的病人一般很少有人来探望。你们是周谦的同学?他挺有意思的,很不错一个人。”
我注意到无论是走廊窗户,还是每个病房的门窗,都有铁栅栏围护。护士打开二楼的铁门,带我们进去后,走到205房间门口,掏出钥匙开门道:“就是这里。屋子里有按铃,你们要出来的时候按铃就可以了。”
接着护士向屋内探头喊道:“周谦,有人来看你了。”
我们仨走进屋内,护士在后面锁上房门,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了。
几年未见,周谦的样子变了很多。原本三七开的汉奸头,现在剃成了平头。那副眼镜还是没变,但脸上已经充满沧桑,不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倒更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
周谦正坐在桌前画画,神态并不萎靡,甚至可以说安详。他见我们进来,连忙起身招呼道:“你们怎么来了?快请坐……哎,我这里没什么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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