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故乡风情》
第11节

作者: 道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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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路赶忙跑上前,手下稍一迟疑,便伸出手去扶着辫子,帮她站起来,随口又问了一句:
  “你、、、、、、这是咋了?这么不小心?”

  “没、、、、、、没啥、、、、、、。”
  窘促得红脖子涨脸地辫子嘴里回了一句,眼睛并不看大路,而是扭脸朝自己刚才跑来的方向扫了一眼,手里很不自在地扑打着衣服上沾住的松针与草叶。
  大路不由得也把目光朝辫子扫了一眼的方向看去,也没看见什么异常。但见辫子那异样的神情,他不禁心生疑窦,也没再说话,抬脚就想走去看一下。
  辫子见状,抬手一把拉住他,急切地:
  “别、、、、、”

  辫子的阻拦,让大路收住了脚。但大路显然还是心有疑问。他看着窘促不安地辫子,想开口说什么,又迟疑了一下没说出口,而是转眼看了一下辫子的那滚出去老远的花篓,之后走去把花篓捡起来,一边往回走一边把花篓里撒出来的柴禾划拉回去。
  走回到辫子近前,大路把花篓放下,朝辫子看着,似乎想开口说点什么,这时正好辫子抬眼一看他,紧接着又赶紧低下了眼帘。如此一来,他似乎一下子也就忘了要说什么,也没了言语。
  两人都低着眼帘那么站着,一时间无话,心里却都在通通地跳。毕竟差不多这一年多来,他们还从来没有在一个无人的地方单独这么近距离的面对过。两人的心中似乎都有许多想说的话,可又谁都没说出啥来,只是那么站着,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有那么一忽儿,两人似乎都有点希望赶紧走开这里,避开这令人无所适从的窘促,但似乎又谁都不情愿这么去做,也不希望对方这么去做、、、、、、
  终于,还是大路忍耐不住,嗫嚅了一下,问出了一句话——他也一下搞不清自己为什么独独会问上这样一句:
  “这几天、、、、、、大刮风是不是老去你家?”他指的是那个外号叫“大刮风”的媒婆。
  辫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脸儿放的更低了。

  大路一下也找不出接着说什么好,一时间又只是沉默、、、、、、
  突然,辫子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抬起脸来,看了一眼跟前的大路,说出了一句“大路哥,我、我先走了”,随后弯腰拿起花篓和地上的筢子,头也不回地匆匆朝山下走去,脚下踉跄不稳。
  大路登时没说出话——从辫子刚才看他的那一眼时,他分明看到了,辫子的眼里已是满含泪水!那是让他刹那间感到了心碎的泪水啊!
  望着辫子渐渐远去 ,大路一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辫子脚步混乱地下得山来,到山跟处才住了脚。她努力平复了一下杂乱的心绪,把眼里的泪水擦干净。之后,她看看那不到半花篓的柴禾,觉得不好这样就回家,让人看着也不像个事。于是她便动起筢子,胡乱地搂了些杂毛乱草放进花篓里充数,这才动身回家去。

  辫子下了山走没多远,前面就是一个看上去规模不小的石塘。越往前走,辫子开始听到石塘那里传过来的铁锤击破石块的砰砰声和铁锤打钎子的叮当脆响,以及人们的言语声。还不时见有人从塘子里抬着、或是抱着石块出来。
  辫子知道,这是村里的一帮人在这里合伙起石头,卖了挣钱花。她的大哥和二哥也都在这里干。
  最近这几年,上边对农村的政策放宽了,不光实行了责任制,让老百姓有了生产自主权,夹七杂八地那些作法和规定也逐渐取消了,说是让休养生息。譬如,现在老百姓卖点东西、做点小买卖啥的也不算犯法了,以前那可绝对是投机倒把的罪名,抓住了是要游街示众的。
  就说这冬季时节吧;以前是光有“农闲”这个词,没有农闲这个做法。上边神经不在线上,反复强调的一个精神就是大干快上,“干到腊月二十九,吃了包子再下手”。所以,一到了冬季就搞什么大会战之类,动静不小,效果寥寥,可老百姓却被折腾得够呛。

  这如今好了,上边消停了,到了冬季农闲季节,老百姓这才真正得闲起来。但是真正有了这闲暇的时候,老百姓自己却又不想得闲了。
  为啥?没钱花呗。
  这几年实行了责任制,尽管家家户户粮食是越来越不紧缺了,那种“一天三顿鸡(饥)”的日子算是告别了,可也仅是顾住肚子吃饭而已。除了地里打的那点粮食,没啥经济来源。而手头没钱花,不说是割肉买鱼吃了,就是看看身上穿的,那还是长齐短不齐的。很多人过年还是添不上件新衣服。
  因此,人们一当农闲了,那真是: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想各的挣钱道。这不,有人就想到了早起晚眠做豆腐卖,有人就推起小车去贩卖豆饼花生油,有人就赶在年前年节去卖点竹哨泥娃娃、炕头年画糖葫芦啥的。
  当然了,你要是想去“砸干棒”也没人拦你——人家买你一斤东西,你只给人家七两,甚至只给人家一半!
  这可是个高风险项目,但它又是一个低投入高回报的营生,只要不被人家察觉就算你赚着了!关键就看你秤头子玩得是否精到,并且是否够得上胆大心狠手底黑!
  而那些没有啥经商头脑的人们,既然买卖不会做,坑蒙拐骗的事更是做不来,那他们也就只能想想怎么用自身这把力气来赚点钱了。除了多开垦点荒地多打点粮,这不,有人就想到了起石头卖钱的营生——这几年,很多家住平原地方的人盖房垒地基缺少石头,老断不了有人来这一带打听买石头。

  辫子走到石塘那儿。快要走过去的时候,正巧二哥岳二全抱着一块石头走出塘子。一见二哥,辫子停住脚,习惯地叫了一声“二哥”。
  二全放下石头,憨憨地笑着应了一声,还随即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一把汗。他是个胖乎乎的大高个,属于那种喝凉水也能上膘的一类人。除了健壮,就是一副憨憨厚厚的模样,五官平淡得叫人说不上他是有点丑陋还是有点英俊。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是一个让人一看就能放心地跟他交道来往的人,不用担心他会在背后做黑害你的事。
  一见二全的衣袖那儿有了破洞,辫子随口说道:
  “二哥,家去吃午饭的时候把褂子换换吧,前几天换下的那件我已洗过补好了,身上这件得补补了。”
  二全又是憨笑着应了一声。辫子一低脸,也没再说什么,就走开了。

  看着辫子走去,二全消失了笑容,神情怅然地看着辫子的背影。他愣怔了一会,叹息出一声,这才心下郁闷地慢慢走回塘子里去。
  塘子里的空间确乎是不小,十几个人正在忙乎着干活,一边干还一边说笑着。其中一个身材与二全差不多的黑脸膛的秃子,正在给大伙说笑着什么。他约莫有四十五六岁的年纪,在村里是个出名的乐天派;再沉闷的场合,只要他一到,那就算离活跃不远了。他的生活观点是:
  人活一世,哭着笑着都是过,能争取乐和着过的就别去找不自在。要不然,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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