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红砖围墙内，高大的厂房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反应炉已经拆掉了，大片土地种植着蔬菜，就连墙根也挂着角瓜，看得出居住者很勤奋。
　　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一律二零钢筋焊接，巨大的红色五角星焊接在上面，高大的水泥门楼，意气风发的‘水泥厂’几个大字向人们昭示着这里曾经的辉煌。
　　“老楚，开门，我是老陈！”
　　“咣咣咣！”
　　老陈使劲拍拍打着铁门，好一会一名身材挺拔的老者头戴草帽出现在门口，警惕的目光在老陈和满仓身上扫了扫，见只有满仓一个半大孩子终于放松下来。
　　“老陈你来干啥？说好了不许劝我，我儿子在这里永远不搬，谁也不中。”
　　打开铁门把两个人让进去，老楚回手把大门锁死。
　　“你爱搬不搬，我今天来通知你，这个厂卖了，我要上特区我儿子那边去了，以后我就不来了，你们自己打算吧，这是购买咱们厂的小谷，你们自己说话，我在厂子里走一圈，看看咱们的厂然后就走！”
　　看了一眼曾经的老同事，老陈眼神复杂，想要拍拍对方，最终又放弃了。
　　老陈沿着厂子的小路，背着双手开溜，只留下老楚在风中凌乱，双眼死死地盯着满仓，拳头握的紧紧的。

　　“大爷，别担心，我买了厂子，但是机器我没买，所以机器我是不会动的，您不是想留着念想么？只要不让他们把机器搬走就成，至于土地您先种着，我就在这边加盖一些仓库，当然到时候需要人给我看着东西，如果您二老想给我打工我也很欢迎，工资就按照您在化肥厂的工资发，我这边也需要人，您二老比任何人都熟悉这里。”
　　“接下来大爷您来说吧，毕竟我是个小孩。”
　　上辈子就知道两人的底线，满仓也不想跟这两位老人的拉锯，毕竟自己跟老夫妇无冤无仇，而且自己是真的需要雇人。
　　“这，你说的是真的？”
　　一名老妇人从门房走出来，手里握着擀面杖，本来神情愤慨，直到满仓说完。
　　“当然真的，这地方只能做仓库，大娘，这样，你二位如果平时有闲工夫就帮着我弄点砖，无论新砖还是旧砖我都按照市价购买，这样您二位也能增加点收入不是？那个您这有三轮车么？如果没有我给你二位买一辆，我花钱，就算咱们公司的，米面油啥的缺不缺……”
　　不给两个固执老人反应的机会，满仓一系列诱惑砸过去，即便是固执如同老楚这份人物此时也开始晕了。
　　因为俩人真的缺东少西，据守化肥厂以后，厂办已经停发了两人的补助金，养老金更别说。
　　两个老人三年吃了四回肉，一次八月十五一次过年，现在满仓的条件俩人反复咂摸半天竟然无力反驳，只不过老楚依旧改不了旧时代的好面子。
　　“别想用这种条件腐蚀我们这些优秀的……”
　　“那就多给一些，大娘这是你们半年的工资，我让他们一会买辆自行车来，一看家里管钱的就是您，而且也是办大事的人，您要是不忙咱俩到县里去呀，我给您买两件衣服，您看您这都穿的啥呀？”
　　满仓了解过两人的工资，每个人按照最高的三百块钱计算，半年三千六直接放到老太太手里。

　　都说利益的诱惑腐蚀不了一个信仰坚定的人，事实证明那只是利益不够，三千六对于丛灵老太太的意志力来说就够了。
　　只是长期以来养成的戒备，再想想自己厂领导的长期反复无常，丛灵的眼神又慢慢冷了下来。
　　“我凭啥相信你呢？我又不认识你。”
　　望着废旧仓库门口的老陈，丛灵眼睛里生起戒备，满仓微微一动知道光是金钱不能完全成事，眼珠动了一下。
　　“大娘，你不知道其实我是个没娘的孩子……”
　　实力不够眼泪凑，满仓虽然膈应琼瑶，但是有时候人性就是这么狗血。
　　苦情戏下老太太心里某些神经被触动，再看看满仓的年纪，想到自己的儿子，嘴唇微动。
　　这些变化都被满仓敏锐的捕捉到，但是丛灵仍旧没有说话，满仓赶忙趁热打铁。

　　“大娘，我知道您不太相信我，但是我给您分析一下哈！这个厂我买了，就包括厂房围墙，机器虽然不是我的，如果我弄个围墙把厂房封起来是不是也合法呢？厂房里我放东西不违法吧？他想要往外拉机器就得经过我同意，恰好我雇佣了您当管理员，是不是也得经过您同意对吧？不然他就违法，而不是您违法，您说对么？”
　　丛灵何等聪明，作为化肥厂曾经的金算盘，这个时候如果再听不明白那就白活了，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投射出耀眼的光芒。
　　“孩子……不，小谷老板，你放心，大娘肯定把这厂子一草一木都给你看住了，一捧土谁都别想拉走。”
　　把钱揣在口袋类，丛灵握着满仓的手微微颤抖，多年积压在内心里的苦闷一扫而空，扬眉吐气的快感终于回来了，两人又商量了细节，满仓转身离开。

　　身后老头望着满仓远去的背影，再看看老太太，低沉的声音略显不满。
　　“灵子，你咋同意了呢？”
　　“你个死心眼，知道啥叫火力均摊不？有了他在在前面顶着咱以后都有理有据了，出了事丨警丨察找他不找咱了，明天我就到厂办那边要咱们的补助和养老金，因为咱们已经不阻止搬设备了，是谷满仓阻止的，有事找他去，你呀，跟你说你也不明白，快把自行车找出来，买点肉去。”
　　丛灵对着老头摇摇手里的钞票，虽然老头不是很明白，但是仍旧喜笑颜开。
　　“这特么也行？挤眼泪？早知道我管他叫奶奶，给她跪下，那是钱啊，知道么？真金白银，地下的管子就价值几十万啊……”
　　杨金水直拍桑塔纳方向盘，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满仓只憋着笑，老陈面若死灰。
　　化肥厂的三个大仓库，每一个至少能够堆放三千袋玉米，除了一个被老夫妻放了柴火其余都闲着呢。
　　再加上原本用来堆放黄泥的水泥地面，虽然地面发生了冻害，只要垒上砖都不是事，剩下就是自己看准时机收粮了。
　　做好打算满仓毫不吝啬，给老夫妇买三轮车直接拜托了老陈，柴米油盐这些东西又给了一些钱，其余的钱让老陈自己安排，赚钱的买卖老陈欣然答应。

　　临近中午，满仓谢绝了杨金山再次请自己吃饭的好意，找了个公用电话打给白小春，正好白小春在附近，满仓走着就过去了。
　　“白哥，你就住这里呀？”
　　一间废弃的工厂一楼，丨硫丨酸纸打印机，晒图机，屋子中间几块巨大的图板，满头白发的几个老人正在画图。
　　白小春在里间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室，巨大的办公桌上铺着图纸。
　　“步行街那边要开发，改造方案弄了几次都没通过，我们正在研究改进方案，正好我这涉及到废水和城市河流改造，胜美说你们水库年年都修整，水渠几乎年年都改造，正好从你这取取经。”
　　白小春指着面前的A1图纸笑呵呵的说道，满仓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貌似当初修建水库的时候设计图真的在自己家里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