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1-14 22:45:00
由于认为祖先灵魂不灭,商族若要寻求功利性的保佑,那么被视作上帝“宾客”的祖先神就不可避免地上位了。卜辞显示,晚商时商王开始用“帝”字作为父王的谥号,祖灵与上帝有合体倾向,王权也有加强趋势,故周人的国王自命为“天子”就显得那么的顺其自然。其后,王权之巅还站着嬴政这位千古一“帝”,此是后话。商代青铜器上多有族徽文字,表明当时的社会尤重祖先血胤。部族的生存发展离不开女性的生殖力,子子孙孙均有赖于此。卜辞中关于商人向祖先祈子,关心“诸妇”的受孕生育、婴儿的平安以及为子取名的内容大量出现。《诗?商颂?殷武》中“以保我后生”之语亦可为证
周人强化“尊祖敬宗”应是承继商人而来,他们相信正因为商国许多圣明的先王都在天上,所以殷后来的君王和臣民,才能够享受着天命。于是上帝与祖先的地位逐渐发生了微妙变化——你可以摧毁我的上帝,但你不能亵渎我的祖先。祖先也是神,只不过比神更亲。从此,父兄才是家族之主干,宗庙才是部族与国家之象征,这并非是老人社会里的倚老卖老,暮气沉沉,相反,这种尊祖敬宗的精神指向乃是“子子孙孙”,此由周代金文亦可知。
中国人仰望天空的时候,未必在揣摩神意,未必在祈求天帝,却极有可能想起先人。那么是否只有父系才有资格做先人呢?对日后父权的演进担忧是否是多余的呢?实际上商代女性的地位并不低,如妇好、妇井等可参加田猎、征兵、在对外战争中充当军队主将,甚至拥有属地。商人为“妇”卜问生老病死、祸福安危,也属平常,而后母戊鼎更是商王武丁之子(祖庚或祖甲)因念母而铸造的。当然,妇之诸种权力必依托王权,而“诸妇”内部更是差异巨大,不可作笼统之论。自古中国的大人物未必都有严父管教,但多有慈母关怀。亲娘与母舅乃是血亲中之至重一环,在中国人的话语里,骂娘要比骂爹恶毒得多!
相较于古埃及与两河流域的神权国家,殷商的寿数并不出众,但其接替者开创了一种道统不灭的文明,商是与有荣焉。“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不是空言,而真是有源头活水!
第一话完
日期:2012-01-15 22:54:43
第二话 上帝之死与革命
(“磨牙”大战“诸子”系列2)
痞子:祖先崇拜毫无用处,我不玩这套!
磨牙:狗杂种!
痞子:什么?你再骂一句!我操你十八代祖宗!
磨牙:还是有用的。
2.1堕落与酒
商王国的政权架构并不复杂,其运转特别倚重“核心人物”。
“余一人”乃是商王的专称,但商王并非“唯我独尊”,他们固然高“人”一等,也还是礼貌地尊先君为战神,尤其在遭遇劲敌时便大肆祭拜。而一旦凯旋,则举行名为“振旅”的庆祝活动。
伊尹是商初的重臣,作为商王以外的核心人物具有典型意义。枚乘《七发》提及“伊尹煎熬”,《史记》说到“伊尹负鼎”,《汉书》又言“伊尹善割烹”,但他自然不可能是后人追封的所谓“厨圣”。伊尹应是因长期参与主持祭典而获取资历,并终发展为大祭司式的权相。孟子说伊尹这类人物属于既可以事“非君”,又可以使“非民”,政治好也做官,政治坏也做官。实际上,伊尹所在要职根本不容所谓的“可仕可止”。从巫咸(亦作“巫戊”)、巫贤这些政要的名字来看,祭司阶级之于国家是极其重要的。此外,如妇好这样的王后也可算作核心人物里的变数。
诚然,在专制技术孱弱、地广人稀的上古时代,商王与神职人员的相互配合,即核心人物用神权力量将王国变为一辆战车。殷契有“王作三师”,甚至连商王武丁的王后(妇好)都亲自挂帅征战,殷商完美地诠释了何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南之虎方、北之鬼方、东之夷方、西之羌方,再加上之后的周族,都是其劲敌。然商在后期已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因为上帝不管用了。在强手环伺的时代里,殷商不可谓不用心于制度,商的人祭人殉“制度”便十分严苛,可在治理上的建树却少得可怜。
成汤曾坦言:“予畏上帝,不敢不正”。这是信仰的强大约束力,因此商王的整体表现还算中规中矩,但他们的智识不仅不及周王,也远未及自家贤臣,而末代君王“帝纣”的庸俗取向,更是为后人取笑。纣王所热衷的是在宫室里填满“狗马奇物”,在沙丘上建立动物园,并“以酒为池,悬肉为林”,打造纵欲“俱乐部”。
从表面来看,纣王仍是一派鄙俗的部落习气,尚未迈过文明线。然而那些狂妄、贪婪、暴戾、淫欲等等缺点,都只是人性固有的糟糕处,在任何时代都无法回避,何况“余一人”呢!纣王用象牙筷子,和埃及法老当年从南方努比亚引进鸵鸟蛋并无二致。其实,帝纣只是享受那商王国终于浮华起来的宫廷文化,妲己祸国的典故无论是作为一件历史事实,还是一个寓言故事,它都透露出一个信息,即时至晚商,殷人传统的政治生态遭到了破坏。例如妇好这类辅助商王的王后“贵妇”此刻变成了奴隶出身的妖姬,而比干不得其死,箕子也未在其位,导致君臣均不能应对国家的周期性动荡,核心人物架构支撑的神权体统大厦将倾。
日期:2012-01-15 23:07:41
神权是暴戾的,但这也是其坚固的原因。王政的堕落首先来自信仰机能的衰退,这种衰退的持续便展露出殷人的上帝垂死,或者上帝从来就是不作为的尴尬。
这就如同说“上帝需要以色列人,以色列人也离不开上帝”,那么上帝为什么要赋予犹太民族如此多的苦难呢?鬼神信仰在晚商已无之前那么震撼的约束效力,故后人炮制了果报。传说商纣王的祖父武乙是被雷震死的,这无非是指他的荒唐必遭天罚。武乙不仅暴虐,而且藐视上帝,他的想象力仿佛全用在儿戏上,比如他造一个偶像,取名“天神”,与之赌博,天神输了(自己人做裁判),武乙就侮辱他。又比如他弄来一个皮袋子,装满血,然后射箭,竟号称“射天”,可见其心中已无丝毫敬畏。帝纣的“慢于鬼神”只是延续祖风。
商王武丁曾对核心人物傅说讲了这样一句话——“若作酒醴,尔惟曲蘖。”(《尚书?说命》)他将傅说比作酿酒必不可少的酵母,这等比喻绝非标新立异,而是有深厚的社会背景。两件出土于河南信阳的商代提梁卣中保存着距今三千多年的古酒,这重新进入人类视野的液体被认为是文明世界里最古老的酒。据化验,此酒为果酒。果酒乃是原汁酒,其酒精含量不高,如果殷人普遍处于醉酒状态,那么一定是滥饮所致。然而滥饮必有强大的制酒业支撑,如此,将得来不易的农作物用于制酒,这对尚处于实验性农业阶段的殷人无疑于自我消耗。
酒的宗教用途在世界上是普遍的,然审美若滥用则无所谓审美,晚商君臣的酗酒之风自然不是尼采所执的“酒神精神”。那种借酒力而生放纵、直至狂欢的神权氛围,助长了骄奢淫逸的无节制蔓延。所谓“人无于水监,当于民监”,无酒神而有酒鬼的殷民正是一面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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