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们已驱散了许多古史的迷雾,也早过了那个脆弱敏感的年代,更发现“禹是一条虫”或者“伏羲与盘古是葫芦”也是可以商榷的。面对传统文明,现代的中国人若只是感情用事而不去实现“创造性转化”,我老大中华即便宣称有九千岁也只是一种倚老卖老。蟑螂的历史可比任何国家的岁数都长。对于浮在悬想中的东方米诺斯文明,史家夙愿之达成尚待地下新证,尤其是革命性的考古发掘成果。
日期:2012-01-12 00:17:46
2.2 商周关系
以“文明底稿”的角度观之,中华历史上的国家大概出现在公元前十六世纪,即“商”。汤向来被公认为第一代国君,这明显比禹被当做夏朝的创立者可信得多。汤带领族人定居亳,对部族的发展做出决定性贡献,在甲骨文中可以看出,他是商人祭祀的祖先神。亳之所在尚无定论,盖位于商丘附近,而它作为文明都城便具有了划时代的明确意义。位置确切的殷墟作为商晚期的都邑长达两百多年,故商人后来被称为殷人。然而亳是殷人的根源与乡愁所在。从亳字高耸的形态上分析,它应代表着早期商人心心念念的神性巨宅。殷周革命之后,作为亡国之戒的亳社成为了多处殷遗民的精神归宿。
对比世界诸文明,商这个中原的青铜文明起源不明,虽延绵久长,但较为后出。而西亚地区早在四千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人工冶铁,而远东到商代时才开始少量使用陨铁制品,对铁也只是有了初步的认识,中国人全面运用铁器大概要到西汉中期。史界历来不乏文明西来的论调,甚至认为最初的远东文明是照搬西亚文明而来。亚欧大陆上文明的发展序列似乎已然排定,而处于过渡地带、有如奇崛天降的三星堆文明更是使种种文明西来说变得真实可信。其实人类本是同源,而人类文明的起源问题与人类的起源问题不同,没有谁可以放言所有人类文明都是同源的,就说新大陆的墨西哥、秘鲁,与旧大陆远隔重洋,很难说他们的文明不是独立起源的。商文明里也许有远东以外的元素,但它无疑是独立成型的。
凡爱国家、爱民族者,其实无须理会那张口即称“五千年文明史”的史盲,倒应该警惕一些“溯源癖”(或叫做“寻根癖”)学者,因为臆想与胡说是他们的职业病。当满纸炫然的“殷本纪”与精美绝伦的青铜器呈于眼前,那些“美的制造者”难免为之一振,他们的“民族自豪感”也随之泛滥。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蛛丝马迹,向上则推演千年、炮制文明,向下则竭力在夏、商、周之间连根结脉,拼凑“因果关系”,以方便制作“王朝链”。如将铸造于公元前十六世纪之前的青铜器直接贴上“夏朝”的标签,此事太过常见。
日期:2012-01-12 00:23:22
话说汉景帝时期的一次朝中辩论,由治《诗》之大儒辕固对阵黄生,辩题可归为“汤、武革命的合法性”。黄生说:“冠虽敝必加于首,履虽新必贯于足。何也?上下之分也。”意指帽子再破旧也是戴在头上的,绝不会套在脚上;而鞋子再怎么崭新终归被踩在脚下,绝不能置于头顶。这个比喻用以解释部族时代的兴替是无力的,此刻的“政治”还没有章法,即无所谓“法统”。更明显的是,政权之正伪只有在同一个国度里才有探讨的意义,殷周变革与秦汉相继变得同质显是出自后人的附会。
商与周有着不同的族源地,二者的族源问题聚讼日久,仍未有定论,愚以为商族起源于东边的晋南地区,周族起源于西边的陕西武功;二者有不同的部族神话,即《玄鸟》、《生民》诸篇追述两族发迹之史诗;二者有不同的祖先,契是商人的祖先,后稷是周人的祖先。《诗经》说契生于卵,后稷出自巨人迹,皆无父而生,实已不能再向上追溯。显然,商人与周人是不同的族群,即便他们有可能起初是从更古老的部族中分化出来,但血统论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一旦陷入血统之无底洞,还会有基因说,真不知何时到头。
商周二族分别建立了国家,也就是所谓的“大邦殷”与“小邦周”。文献与考古已经联合证明,“大邦殷”名副其实,其一是势力之大,控制着众多部族,其二是活动范围之广,可能在长江流域和东夷地区都建有据点,但殷商中心论是站不住脚的,那种以正统王朝自居的“霸史”眼光也无疑是失明的。虽说中国至今还很少有省份未出土过商代青铜器,但此绝非意味着这些青铜器都是商文明的杰作。就今日中国版图内而言,考察三千年前的青铜铸造技术,中原地区并不是最高的。当然,此并非抹煞商人对周边部族产生的技术影响。不过“商”更接近于一个时间坐标,“商代”与“商朝”并不同。从严而论,商实难当“王朝”之称,商人似乎也没有成熟的宫廷文化。更加古老的三星堆古蜀文明与商文明相比,简直是异国情调,从青铜人头像和面具来看,更像西方人种。除此之外,周王国也不是商文明孕育的。
早在伐商之前,那北靠岐山、南临渭水的周原沃野上,先周文化已有了漫长的发展期。起初,文化较为落后的周人有一个对商文化尊崇、模仿的过程,如青铜器纹饰世界里的饕餮、夔龙必不可少,略有差异也只是文化传播中的小小变形。周原甲骨文里也忠实地记录着“成汤”、“帝乙”、“太甲”等商代先王的大名,但当周人展露雄心之后,他们的文明视野逐渐放宽,开始创造新字,文王与武王在西周金文中就分别写作“王文”、“王武”,而那些铸有铭文的青铜器则更发展出周人自身的风格。最为关键的是,周人的立国精神是否定殷商的。而许多未经证实的商朝礼制倒是周人“孕育”的,因为那属于历史编纂者的附会。例如商人给周人以封建的启发,但商人本身没有封建制。
继夏之后的第二个遗憾便是,在周之前,并不好说有一个像样的“中国”存在。之所以做如此论,并不是惊异于中华大地的地域差异,只因商大体还处于“原史时期”(protohistory),将来一脉相承、特征明显的华夏文明在此时还只是一颗卵子,尚未受精。待到“殷周和合”之后,周人才接管商人的“共主”铺子,遍种礼乐之花。我们若再回顾古老氏族谱系的生长过程,便知没有哪个民族是天生的结果,所有民族都是追认的。无论生灭,必须后继有人,得有人来追认。三星堆又如何确认为古蜀文明呢?“有蜀侯蚕丛,其目纵,始称王。”(《华阳国志?蜀志》)这无疑是关于古蜀先王的神话传说,无凭无据。当青铜纵目面具出土后,三星堆便基本可以追认为古蜀一脉。周人自然会追认到商人那里,而不是古蜀居民。
言及此处,则须知殷商留给周人的文化遗产是不容抹煞的,商人馈赠后世的有“三宝”,即青铜工艺、甲骨文与祖先崇拜。至于青铜工艺的传承,前已略说,此下只说后二者。
日期:2012-01-12 23:45:44
1.3 文明的秘密
东方也有“两河文明”,北有黄河流域的商、周文明,南有长江上游的古蜀文明。我们或许会感叹,三星堆文明多么幸运,遁形数千年却又能重见天日,可它当年的突然消失又是如此的残酷。而殷商虽然也早早灭亡,且多活动于黄泛区,众多的文物资料深埋地下,今人不可得见,但作为“底稿文明”它还顽强的活着,费思量,自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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