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末站在破败的河边，望着对面光秃秃的山峰，百思得其解：“政府大楼怎么会建在这个地方？”
　　山是青峦山，河是九曲河，山临河，河环山，李末对这个地方很熟悉，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上中学的时候，这山、这河几乎是不毛之地，距离城区三四公里，他所在的中学清北二中，在老城的最南边，与这两个地区较近，课外活动非常丰富，每年都要举行一两次野外活动，它们是首选。

　　李末的初中是在县城念完的，中考的时候，本来按计划应该就读县一中，但从他们那届开始，全市招生政策发生了变化，打破了地域限制政策，市里重点中学可以向县级招收优秀生源。李末能到清北二中就读，最看重的就是排在县里前五名的学生，除了可以免费到市重点中学就读，而且还能获得一次性奖励助学金一万元。
　　一万元，对于一个贫困家庭来说，是一笔相当诱人的数字，另外，清北二中，是全市最知名的重点中学，这么优惠的条件，没办法不让人趋之若鹜。
　　“谁知道怎么回事，我也搞不明白，当时的决策者大概脑袋让门给挤了吧，把政府大楼选择了这么个破地方，往南发展，有山有河挡着，往北发展，全都是棚户区，拆迁不易啊。”顾泽成拍了拍脑袋，也没有给出具体的答案。
　　顾泽成身边的一个工头模样的人插嘴道：“可能还有其它的原因。”

　　李末问：“什么原因？”
　　“据说当初政府大楼选址，是经历过很长时间讨论才定下来的，原来计划是在棚户区以北，不知什么原因，最后就定在这了。”
　　顾泽成咧了咧嘴，笑道：“风水好呗，依山临水的。”
　　“现在还有人还信这个？”李末也笑笑，“这也太阻碍城市的发展了。”

　　“信不信的，图个心安，不要说这么大个工程，就是自己家盖房奠基、上梁，还选个良晨吉日呢。”顾泽成又嘿嘿地干笑两声。
　　说话间，李末仔细地看了一下，青峦山不高，海拔也就100多米，用较大一点的土丘形容也不为过，九曲河倒是河如其名，很贴切，蜿蜿蜒蜒，穿过新城，流入老城，这一段河道，虽十多公里，弯路至少在好几十个以上。
　　九曲河景观长廊景观项目位于新城区河段，四五公里左右，河弯儿要少于老城区。听顾泽成说，这仅仅是一期工程，二期工程要一直延伸到老城，直至穿城而过。
　　李末再近一步观察看这段河道的时候，心里便有了一种担忧，河道弯曲度虽然不大，但是，新城与老城的交界处，正是他所在的中学清北二中。他清楚地记得，清北二中距离九曲河很近，如果从远处看，忽略了二中南侧的一片棚户区，几栋宿舍楼，就象矗立在河岸边。如果不改变原来的地理结构，二中以及周边棚户区的建筑围墙，便是最大的障碍，严重影响了景观带不美观，这样，无疑增加了设计的难度。

　　顾泽成在一旁询问：“怎么样，老弟？”
　　“有点难度。”李末眼睛盯着远方那几栋孤零零的楼房，道：“顾总，你看，这个设计的最难点就是前面的那些棚户区和校园的宿舍楼，如果保留其原样，设计出来的作品会很难看。从设计学的角度，一个好的作品，最主要的是给人一种视觉的美好。当然，如果是自然地貌，还可以就势取材，仍然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但如果是现代建筑，则是两个概念。问题的最难点，这几个现代建筑，恰恰是学校和居民区，对于拆迁来说，很有难度。”

　　“不愧为高级工程师，一眼便看到了点子上，这个学校，一直是市领导最头疼的，拆除重建吧，清北二中是百年老校，遭到了很多市民的反对，不拆除，实在很难达到河道治理效果，据说这个规划，原来那家运作的那家企业，不知道被枪毙了多少稿，最后才决定通过公开招投标的方式进行筛选，而且，这个新市长到任，又提出在全市范围内征集民意，把各个公司的设计拿出来让老百姓评选这个招儿来。”顾泽成对着李末伸了伸大拇指。

　　李末看着他：“那么顾总为什么现在才想起参与，是不是有些晚了？”
　　“原来我也没有想到要参与，以为这么大的工程，清北市最大的建筑集团前期都已经参与了，根本没别人的事儿。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此一时，彼一时，国家的动作这么大，那些不成文的“规矩”，多少会收手收敛的。而且，又临新市长上任，这个新任市长，我看能行。所以，既然广泛征求民意，我没道理不趟一趟这趟水，如果这次的设计被政府采纳，我在全市的建筑行业知名度也算是提高了一大块，在后续的施工招标中，中标的几率会更大。”

　　“顾总很有魄力，机会总是均等的。”李末恭维他。顾泽成醉翁之意并不在设计，而在施工。

　　“兄弟能帮我拿下这个工程，算是帮了老哥一个大忙。”顾泽成转着一对明亮的眼珠看着李末：“这次如果真的能中标，老弟，今天我把话先撂在这，在我建筑的这些楼盘里，你随便挑一个，完全赠送附带装修！”
　　“别，别，顾总，您把话扯远了。”李末听了他的话，吓了一跳，一处楼房，在本市，少说也得四五十万，他哪承受得起，再说，他绝对没有完全的把握。
　　“不远，不远，不瞒你说，这个工程虽然对于我来说是个未知数，但如果能够成功，它对于我价值，是无法估计的。”顾泽成迎着风，若有所思地道。
　　李末自言自语地道：“也是，几个亿的造价，毕竟不是个小数目。”
　　顾泽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其实对于钱嘛并不是最主要的。”
　　“嗯？”李末有些疑惑，开发商求的就是利润。
　　“不知你想到没有，从目前来看，这个项目是全市最大的公益项目，而将来，这里绝对是整个城市的休闲中心，谁能把这个项目拿下来，谁便是这个城市或者说是百年老河的缔造者。”
　　哦。李末略有感悟，没想到，顾泽成表面看上去象个粗人，原来还有如此的胸襟。
　　的确，九曲河位于城市的南端，由于距离城区稍远，又穿过棚户区，多少界政府，从来没有治理过，破败不堪，河里的水虽然不大，但两岸工业及居民废水，偷偷地排入河里，夏季蚊蝇从生，令两岸的市民叫苦不迭。如今市政府坐落在这里，北面的棚户区拆迁改造势在必行，这条河治理好后，把它建成一个市民休闲场所，而且是纵贯全市的休闲场所，那么它的缔造者，肯定会在全市扬名的，从实际意义讲，它就是一个活广告。

　　实地踏查后，晚上，顾泽成在李末居住的四星级酒店招待了他。顾泽成的酒量大的惊人，李末自认酒量一般场合还能应付，但在他面前，有些小巫见大巫，没到半个点儿，便已溃不成军。
　　顾泽成看到李末无法再继续，便停止了劝酒。从酒店出来，他并没有把李末送回住处，而是在一家洗浴中心门前停了下来。
　　“这是做啥？”李末明知故问。

　　“跑了一天，又喝了这么多酒，洗个澡，睡着舒服。”顾泽成脸上流露出他那经典的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