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八、九岁左右的孩子,怀里抱着着一条用塑料袋包着的大石斑鱼,他看上去有些吃力,一边叫着给自己鼓劲一边朝马路方向跑来,薛睿想船老大没有撒谎。
这孩子跑到薛睿身边,突然一个趔趄,身子朝前扑去。薛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然后问:“小朋友,你是淮南人吧?”
那孩子还没有说话,他身后就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是淮南人,怎么?你也是淮南的?”。薛睿说:“是的,我淮南人。这孩子一说‘我的孩唻’,我就知道遇到老乡了,也只有我们那里有这样的口头禅。”再看那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应该是孩子的妈妈,她拉住孩子,又捡起沙滩上的石斑鱼。对那孩子说:“快谢谢这个叔叔。”
“是薛睿吗?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突然,那女人身后有声音传来,薛睿听得很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就歪了头向那女人后面望去。
这是一个短发姑娘,穿了t恤和牛仔裤,打扮得很精神,正满脸笑容地看着他。薛睿觉得特别眼熟,尤其是她的那灿烂的笑容,但脑子却短路了一般,想不出她的名字。那女孩看他有些发呆,略带嗔怒地说:“这才不到一个月就忘了我了,不过也怪不得你,我昨天才剪了个短发,我是王乔。怎么样?这发型漂亮吗?”
薛睿恍然大悟,恨自己这糟糕的记性。更清楚她问发型漂亮吗正是给他一个台阶下,按道理他就该顺了杆子爬,猛烈夸奖她的新发型,甚至不怕用力过猛。但是话一离口又心猿意马,说出来的却是:“咱不带这么逼着人家夸你的,我还是喜欢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个大波浪的发型,太美了。如果只是言不由衷地谄媚,违心赞美你这短发,也许会让我怀疑自己的性取向。”
那孩子妈妈看了看王乔又看了看薛睿,一脸疑惑地对王乔说:“你怎么认识他,你不是前天才上岛的吗?他是俺们老乡,我看俺们老乡这嘴巴还怪遛的,你怕是搞不过他。”
王乔笑着对她说:“你看你看,一遇到老乡连普通话都不会说了。还什么俺们老乡,怪遛的……你们淮南话还是很容易听懂的啊。”
薛睿接着就夸王乔学的那几句淮南话很地道,有语言天赋。
王乔给两人做了介绍。薛睿才知道王乔才来到海南岛就进了保险公司上班,这孩子妈妈正是她的领导,王乔称她胡姐。王乔又说她运气好,刚来公司就赶上公司组织的周末旅游,更不可思议的是还在这里遇到了他。又问薛睿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薛睿才想起自己该去寻找大队伍了。王乔说自己新换了海南的手机号码,于是薛睿记下了她的新手机号码,然后道了别,就朝着马路方向跑去。
薛睿走上马路的时候,左右不见了人影,只这一会儿,就和大部队走散了,只好拨打了吴涛的电话。吴涛说他们已经找到一家小饭店,吩咐厨师去加工海鲜了,说饭店离薛睿那里还比较远,要薛睿在路口站定了别乱跑,这就开车去接他。
等车的时候,薛睿就蹲在路边,抽着香烟,脑袋里全是王乔的画面:这画面里,不仅有留着短发的飒爽女孩,更有长发飘飘第一次见面时的王乔。将近一个月前,薛睿回了一次老家。返程的机票他定了南京飞海口的机票,预备回来之前去南京见一个客户。
在合肥客运总站买了去南京的车票,是中午十二点半的,距离发车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了,薛睿一路小跑冲向检票口,气喘吁吁上了车,却见车上只零星坐了四、五个人,就问门口的检票员说:“不是马上就要发车了吗?怎么人这么少?”检票员没好气地说:“这趟车一般都没什么人,随便找地方坐吧,准点发车。”
车票是有座位号的,因为空位太多,薛睿也就没有在意座位号,选择后面没人的地方找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预备车开了之后,在这安静的位置看看书。
到了发车时间,车门关了一半又打开了,再上来一位乘客。薛睿正瞅着窗外几个人在争吵推搡,用余光瞥见一个烫着大波浪卷发的脑袋从门缝里钻进来,就转脸去看,只觉得眼前一亮。
这姑娘是一巴掌脸,就显得她那一头蓬松的大波浪卷发有些夸张有些招摇。她穿了一件短袖碎花衬衫,衬衫的下摆仔细塞进紧身的牛仔裤里,显得干练而精神。她好像有些近视,眯着眼看了看手里的车票,又朝车厢后面望了望。她皮肤白皙,是那种耀眼的白。她左手拎着一个袋子,薛睿一眼就认出那是装了所谓“合肥四大名点”的礼品袋,右手拿着车票,就朝着车厢后面走来。
薛睿努力调理气息,气运丹田,暗暗发功,嘴里默念了“到我碗里来,到我碗里来。”不想这灵光一现的装神弄鬼套路竟然灵验了。那姑娘走到薛睿身边,果然停下了。薛睿慌得都仿佛听见自己的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
那姑娘看了看手里的票,又看了看薛睿,仿佛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放好了行李,在薛睿旁边坐下了。
如愿以偿的薛睿在感谢神功附体之外,还是诧异于这个姑娘怎么没有注意到这车满是空座。通常人们遇到这类情形,多是会随便找个空座坐了——这么规规矩矩的人还是很少见的,不会是个理科生吧?
车子在合肥的街道里穿行,要好一阵子才能走上高速。机械重复的街景让薛睿看得有些发困,就打算把座椅调整一下,好躺下来眯一会儿,反正后面也没有乘客,可以把座椅调到极限。
就在薛睿放倒座椅的同一时刻,身边那女孩也放倒座椅后仰躺下。薛睿扭头去看,那女孩也看着他,竟像是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对视。四目相对,那女孩的脸腾地就红了起来,赶紧调整了座椅又坐了起来。
薛睿躺在那里,看着那女孩座椅的后背,发了一阵子默。就也把座椅调直了,坐了起来,有些尴尬地向那个女孩笑了笑……
一阵急促的喇叭声把薛睿从思绪中唤醒,瞬间被拽回现实。“笑什么呢?傻了吗?”薛睿抬起头,从摇下的车窗看见车里的吴涛正冲着他喊。吴涛用手指了指他说:“这么大动静你都没发现?想什么呢?头也不抬,就蹲在那里傻笑。快上车,神经了吗?”
薛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赶紧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刚坐稳,车子就冲了出去。
这边薛睿刚坐上车离开,王乔他们一行人也来到了路边。王乔想今天出门怎么没查一下黄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发生。
第一次见到薛睿,是在从合肥去南京的车上。她拿着车票找到座位,却发现座位被别人坐了——后来才知道那个占了她座位的人叫薛睿。好在她对座位是否靠窗并不在意,就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下。
那次从合肥回南京,王乔心事重重,她原是瞒了父母悄悄去的合肥,没想这么快就被老妈知道,一个接一个电话不停地催了她回去。王乔不知回去后如何应付老妈的质问,就想在车上静下来好好考虑应付老妈的办法。不曾想身边的薛睿话太多,说起来没完没了,她以为搪塞两句就好了,但这家伙一点眼色也没有,依然喋喋不休。好在他还是蛮会说话的,不讨人嫌,又还有趣。渐渐地就和他聊了起来,居然聊了一路,不知不觉就到了南京,分别时两人竟有些不舍,彼此留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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