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回忆一下顺序好吗?要全面,不要漏掉一个,哪怕很短暂的出去。”
王兴梁挠挠头,想了一会儿:“国胜离开之后,我最早去的,然后是孔彬,接着大家吃了好一会儿,那会儿钱姨正大头小汗地把热菜接连不断的端进来,好吃不好吃吧,也都饿了,多少吃点儿,可能有半个多小时吧?或者再长一点儿?反正大家基本上都坐定了,孔彬又出去了,他回来之后,淑文就出去,就是刚才我说的那次,她回来之后有那么一会儿吧;小孔筷子掉了,钱姨出去给他拿了双新筷子,很快就回来的;然后一会儿戴亚丽就出去了,等她一回来,孔彬又出去了,唉,孔彬这条懒驴,喝得多,拉得多。”
“这么说他们四个人时间很接近?”
“应该是吧,戴亚丽时间好象长点儿,十几分钟。”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偏过头有些迷惑。
“有什么不对吗?”郭小峰轻声说:“我正要问你,有谁后来情绪不对吗?一个人杀完人多少会有些变化的。”
“我,我也说不出来,好象,好象——”他惶惑地停住了:“这,这不能乱说是吧?”
“不,不,不!你可以随意说,看到的和感觉到的,没有法律责任。”郭小峰做了个让他放心的手势:“不能乱说乱做的是我们。”
“是,是,不过,不过——,如果传到,传到——”他吞吐地停住了,眼睛里闪烁出郭小峰很熟悉的——人们那种谨小慎微的,不愿得罪他人的目光。
“不会传到哪里的,”郭小峰直起腰,尽量显得一脸庄严地承诺:“相信我,谨慎和保密是我的职业要求之一,这点儿都做不到,我就不会能干这么多年的丨警丨察了。”
“那是,那是!” 王兴梁顿时释然了许多,还给他们一个讨好的笑容。
“那就接着说,谁情绪有变化?”郭小峰催促道。
“孔彬。”
“他?” 这是郭小峰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是。”王兴梁结结巴巴地说:“我觉得他后来心事重重的。”
“从什么时候?”
“就是上厕所回来。”
“他上了三次厕所,是哪一次之后感觉不自在了呢?”
“应该是——,”他又努力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是最后一次。”这次他没摇头,说到这儿,他直着眼看着郭小峰,又结巴起来:“只,只是感觉,可能,可能——不对。”
“具体有什么表现吗?”
“没,就是显得心事重重的。”
郭小峰静静地消化了一会儿这个信息,心里对那个未交谈的小伙子产生了期待,片刻,他接着问。
“那——,你认为孔彬会有什么动机吗?”
“这倒没什么?”王兴梁摇着头,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虽然这次因为孔彬多报餐票的事和顺手小偷小摸的习惯,国胜有心撵他走,他这次跑来也是套近乎,可这毕竟只是小事,不至于——”他慢慢摇了摇头,然后越来越快,终于,在小秦不得不低下头揉眼睛时又开口了:“——不至于,应该不会起杀心。”
“那——,你觉得谁会起杀心呢?”
“我觉得——”王兴梁轻轻摇着头,含蓄地回答:“还是国胜的家事更麻烦。”
“那你就是指三个女人了?”
这回,王兴梁仅仅看看对面的两位警官却没有回答,而是低下头不断地摇晃着。
郭小峰默默的琢磨,这回摇头到底是表示否认的意思?还是表达同意的感喟呢?
五
因为戴亚丽那独特的外表,小秦注视着她,等着她缓缓燃起一根烟,然后用年轻沧桑的音调回答他们的问题。
然而——,她并没做这些很风尘化的动作,而是象小女孩那样双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的端坐着。
郭小峰再一次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个面貌特别的年轻女人,目光最后落在了她那像鱼一样紧紧闭着的嘴巴上,然后,他身体向后一靠,沉稳地问:“在这里你一定很不适应吧。”
没想到,这似乎是出乎她意料的第一个问题,所以回答的有些语无伦次。
“没有,没有,啊——,当然,有些不适应。”
紧张是显而易见的,但——是确实胆小,还是真的像周淑文断定的心怀鬼胎?郭小峰无声地看着她:她已经在外面冷静好久了,似乎应该镇定一些了;但话又说回来,很多人愿意——强化或者说表现——自己的紧张,毕竟,人是多样的。
“我想你是个很勇敢的女孩儿——”他接着说。
“什么?” 戴亚丽立刻带着否决意味儿的口气打断了他的话,急切地强调:“不,我胆子最小了,从小都是这样,甚至不敢踩死一只蟋蟀,真的!”说完,她摆了个小女孩儿紧张害怕的姿势,这使她成熟的外表看起来有些怪。
“是吗?那你今晚一定吓坏了吧。”
“太可怕了,我都受不了。”戴亚丽一边用恐惧的声调说,一边突然用双手捂住了脸,身体也软软地向后倒去,并在不至失去平衡的边界恰当地停住了,但已能清楚地表现出自己已经吓的近乎崩溃了。
“看得出来。”郭小峰点点头,“要不——”他和蔼的建议道:“要不你再出去好好休息休息,平静一下,跟我们回局里问?”
“不!”她的手回到的膝盖,身体也坐直了,看起来强壮了许多:“我现在好多了。”
郭小峰又点点头:“好吧,现在开始,你叫戴亚丽,自我介绍一下,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似乎才是她早就有准备的问题,所以有了很快的回答:“我和国胜恋爱好几年了,准备结婚。”说完,她的目光在两位警官脸上逡巡着,身体坐的更直了,脸上也露出了强硬的表情,似乎准备好了迎战别人就道德方面对她的批判。
郭小峰保持着和蔼地声调。
“那今天的晚餐你一定很不开心。”
丨警丨察的回答似乎又出乎她的准备。
“不开心?为什么?我为什么不开心?你为什么这样问?”她有些急躁,声音也尖了起来。
小秦看得失望极了,恨不得告诉她,她这类长相,说话应当声音暗哑,而且表现应当是风尘沧桑、遇乱不惊的气质才出韵味,这么一惊一咋的可太不怎么样了,同时也遗憾地感觉这个女人性格颇为辜负她那独特的外表。
“那你是很高兴了?”
“我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戴亚丽冷静下来,看着郭小峰不再乱动。
“你们聚餐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庆祝国胜回到了妻子的怀抱,嘁——”极其轻蔑的口气,一如刚才王兴梁对这件事的看法。小秦很高兴可以复习一下这个刚刚用过的,曾经有些生僻的字。
“你无所谓吗?”
“当然!我当然无所谓,因为她们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她愈发轻蔑,看着认真观察她的两位丨警丨察,又强调说:“OK,你想想,如果国胜真如她们所说的那样 ‘迷途知返’,我怎么还能大摇大摆的成为坐上宾?你可以去问问其他人,那个开始对我还摆谱的老太太最后对我是不是点头哈腰的?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没有竞争力,我要不是看她可怜,我敢说只要我对国胜一句话,这次国胜铁定离成了。”
“这么说你和许国胜之间感情非常好了?”
“当然,国胜非常爱我,而我也非常爱国胜。”每一个“爱”都用了重音。
“所以同时你也会恨他是吗?”
“你什么意思?”戴亚丽狭长的眼睛警惕地闪动一下:“我为什么恨他?”
“因为许国胜最终还是没有离婚呐?”
“不,这只是暂时的。”她立刻回答:“我们没打算分手,因为他们夫妻感情早已破裂,也没有孩子,没有什么一定要维持的不是吗?我仅仅是认为可以再给她们一段时间冷静冷静而已。”
“是这样——,”郭小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看来你很豁达。”
“当然。”
“那许国胜呢?他豁达吗?”
“他——”仅说一个字,戴亚丽就迟疑地停住了,眼睛在郭小峰和小秦之间来回审视着,大约一分钟的时间,回答了一个谨慎的词儿:“也可以。”
“好吧,现在讲讲晚餐期间每个人的状态吧,有谁不对劲儿吗?”
她的眼睛又闪烁了一会儿,声音沉痛下来:“我主要注意国胜了,因为我爱他,国胜一直处在极其痛苦的状态,极其痛苦,又无可奈何!有谁这么长久被缠着能不无可奈何呢?她们都是变态的女人,死活不离婚,好象这样能使她们得到很大便宜似的,那个老太太出去做菜,国胜又求那个女人同意离婚,可她阴死阳活的拒绝了……”
她的鼻子开始不通,“可怜国胜到……都没有……过过好日子,这个世界……就是被这些偏执狂弄糟的……”
“偏执狂?”
“不是吗?”她停止抽泣,瞪大细长的眼睛反问:“她们早就知道国胜心不在她们那里,可这么多年死不离婚,这说明不了问题吗?”
“死不离婚,死不离婚!”郭小峰自言自语地咕哝两句,又问:“你能具体说一说他们都谈些什么。”
戴亚丽努力想了想,然后叹了口气:“原话我说不出了,那个女人说话很饶,阴险的人说话都饶,不是吗?意思就是她虽然不在乎国胜,可还是不会离婚,卑鄙!真卑鄙!”
“其他呢?”
“她说完之后,国胜叹口气就不说话了,大家都不说话了,只有——”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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