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爱花有一张精明的黑脸,看起来多少有点儿像一个葫芦,面部的主要突起集中在下半部。此时她脸上充斥着烦闷,鼓起的嘴巴也无力地瘪了回去,对于徐队长的任何询问都先来段长吁短叹作为回答的前奏。
“是你把这几个人领回来的是吗?”例行的基本问题问完之后,徐队长开始有针对性的问话。
“哎呀,倒霉呀倒霉!我就说那天要倒霉,结果真是倒霉,那天我右眼一直在跳,我想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不信菩萨不行啊,结果我没在意照常去找客人,开始有几个零散的客人,我嫌他们只住一半天,谁知就碰见这四位,很多人要他们去住,他们非要住在一起,别人家都没我家大,他们就不肯,正好我家的房间正好够,他们就来了,没费我什么口舌,当时我还高兴,因为他们说要住几天,又一下子出去了四个房间,我说这次拣了个便宜,前天别人还嫉妒我运气好,这回可有得笑了。哎呀,倒霉呀倒霉!早知道我就不让他们来住了。死在我的家里呀,这得多背晦呀,我千不该万不该不理会菩萨的警告呀。”
“你认识这几个人吗?或者其中的一个?”
“哪里认识,我光看他们这几个人象是些阔人,谁想问题就出在他们看着阔的事儿上,谁想到就会有贼呀,这儿菩萨这么灵,谁敢这么大胆,要遭报的呀。唉!我也想明白了,这可能就是菩萨故意给我们家一个小磨难,也不能说就是小磨难,不过死的毕竟不是我们家的人,还是不算啦。谁一辈子不遭磨折呢,小磨折总比大磨折好。”最后的话纯属自言自语,因为她根本没看徐队长他们,小陈楞楞地不知该不该把这些话记上。
“你们这里以前遭过贼吗?”
“阿弥陀佛,天天遭贼还了得,哪有这种事?我看,就是他们,尤其是那个女的,就是死掉的那个,看起来阔得很,上衣盖不住肚脐眼儿,招招摇摇的,准是被哪个贪心的贼看到了,跟着过来了,我千不该把他们带到我们家来住,不该哟,唉!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是命,躲不过的。对了,这贼一定是外来的,我们这岛上没多少人,人品都好的很呢,哪里会偷偷抢抢呢。”
“你半夜听到什么特别的响动吗?”徐队长不抱希望地问。
像是对他判断能力的肯定,很快他就听到预想中的回答。
“没有,我睡觉死得很,你想我整天忙啊,里里外外都要我操心,不象那个懒婆娘,该睡不睡,该醒不醒。”曹爱花不屑地撇了一下嘴,不过瞬间又心平气和地把话转到自己的感想上去了:“不过这几天也不用操什么心了,反正也没什么生意做,说不定这正是菩萨看我太劳碌了。可怜啊!劳碌了一辈子,就用这个法子让我歇一歇,菩萨是最慈悲的,要不怎么叫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呢。”说到这里,她的脸上居然露出了微笑,显然在一问一答间,她已经从恼怒不堪到有理有据的变为心平气和了。
小陈想插嘴说如果菩萨用这种残忍的方式让你休息,那这菩萨也实在不能叫大慈大悲,不过这种想法只在他肚里一轮,没敢表达。
徐队长让她走了,低头沉思起来。
“徐队,”小陈有些忧心地说:“如果真如她所说,是一个游客所为,这个案子恐怕很难侦破,你想,每天有那么多班船往来,这会儿只怕凶手早已远走高飞了。”
“是啊,如果是这种情况,恐怕抓住的机会就渺茫了,不过——,我有另一种怀疑,等全面鉴定结束再说。”徐队长若有所思的偏过头。对楼上六人的询问已是下午了,期间各方面的检查已经结束,包括黎震亚和李立清对死者遗物的检点。
尸体也在人们既恐惧又好奇的眼光中运走了。
“真怪了,窗户虽然开了,可窗户上和外墙没有任何痕迹。”小陈嘟囔着看传来的技术鉴定结果。
徐队长手指敲着坚定资料说:
“所以这应该不是盗窃抢劫造成的死亡,早上看现场我就认为很可疑,旅馆桌子的抽屉被打开,可死者的箱子却没有打开,既然是偷东西,为什么不开呢?还有,死者没有醒来的迹象,凶手为什么要杀了她?这不是自己找麻烦吗?当然,考虑到杀人狂的可能,我还不敢完全确定不是外来人做案,但现在看恐怕没什么问题了,凶手如何进入房间?楼梯间有人打牌,所以不可能从楼梯过来,只有窗户。但窗户很小而且在二楼,窗框还是木头的,周围布满了爬山虎,凶手即使象十一二岁的孩子一样瘦小,进出也必定会留下痕迹,何况凶手还未必这么小,要想不留痕迹进出,除非是只鸟。”
“确实,这不过是凶手刻意制造出抢劫杀人的假象,不过,也把公丨安丨局看的太傻了,并不是窗户开了我们就认定是外人作案。”小陈悻悻地皱皱鼻子。
“而且,店主一家半夜没有人上来,所以凶手一定是楼上的某个人。”
小陈的脸色整肃下来:“就是说凶手就是下面人的其中之一了?”
“谁知道是其中之一还是之二、之三呢?”
“呵,不会吧,总共才六个人,还有三个不相干的游客。”
“对,就从三个不相干的游客问起,哦,先问这个叫林木兰。”
“为什么是她?”
“很简单,刚才他们给我的打牌名单有她,她又是个女的,我希望她琐碎的女人,注意到一切细节。” 徐队长愉快地发现林木兰有着不乏好奇心的脸,暗自期待她能像店主的儿媳一样饶舌。
“一定很难受吧,看到朋友遇害。”徐队长故意说。
“当然难受。”林木兰显然没有注意徐队长话里有话,顺着自己的思路说起来:“没想到这里治安这么差,说实话,我已经失去在这个岛上玩儿的兴趣了。”
“这个岛的治安一向很好,可要是有人蓄意在这里制造一起谋杀,我们也没办法提前预防。”
“你说什么?”林木兰顿时被徐队长的话吓了一跳。
“根据种种线索和鉴定,我们可以认定这是一个谋杀,而且凶手就是这层楼的某个、或某几个人。”
木兰呆了一会儿:“这可和我们无关。”她马上说,随后又讪讪的补充:“啊,这话挺傻,你一定常听到这句自我表白的名言。”
徐队长微微一笑。
“当然和我们无关。”木兰突然意识到刚才丨警丨察问话中的圈套,急忙伸着脖子分辨:“我根本不认识死者,干吗要谋杀她,对了,他们是从北京来的,我们都不在一个省,你可以看身份证;还有,你们可以去我们工作单位调查,当然,我现在没工作,但我们一直是守法良民,你们可以去查呀,我们——。”
“不用紧张,”徐队长摆了摆手,打断她紧张地自我辩解:“死亡时间已经推定出来了,你昨晚不是打麻将吗?那说明大部分时间都有人为你做证,你把昨晚你的行踪说一下。”
“噢——,是这样,昨晚大约十一点多钟我们开始打牌——”
“这么晚?”徐队长再次打断她:“为什么不早早开始呢?”
“其实本来他们未必找我们打牌,我是说可能只需要我和我丈夫中一个就行了,据李小姐说,章小姐和男友闹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所以章小姐吃药睡了,李小姐安抚完他们才来约我们打牌。”
“接着讲。”
“然后,我们打了一会儿,大概一点多钟吧,住我对面的一个小姐——”说到这里,木兰心里微微一动,她又想起那双鼓起的忧伤又木然的眼睛,但只一瞬间木兰决定不说什么了,那个女人应该绝对和此事无关,何必多嘴讲自己曾经的瞎猜呢?她顿了一下接着说:“哦——责备我们声音太大了些,当然,因为刚打时间不长,我们还是接着打下去了——自然——控制了声量,但是时间一长觉得影响情绪,也觉得很困,本来要散摊儿,后来想吃点宵夜再睡,大约两点多钟我和立清下楼做宵夜,开始吃大概就有三点多一些了,吃了半个多小时,谁知吃完之后反倒不困了,再加上我和我丈夫晚上先睡过一小觉,精神很好,想再打一会儿,不过他们有些累了了,又打一个多小时,到五点左右,太困了,就散摊睡觉去了。”
“这其中没有人单独离开吗?比如上厕所?”
“啊,有,哦——,一点多钟我去了一趟,我们吃宵夜的时候李小姐去了一趟,好象我们在楼下时,我丈夫和刘先生去了一趟,我希望死者不是在我和我先生去厕所时被害的。”林木兰渴望的看着徐队长。
“你这些时间能确实吗?”
“应该差不多,今天我对了,表没有错。”
“是吗?那恭喜你,死者死亡时间在半夜两点至三点之间,所以,如果你所说的确实地话,你没有嫌疑。”
徐队长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问:“你知道你丈夫和刘强去厕所多长时间吗?”
“不清楚,可我爱人肯定不会杀人的,他干吗要杀她,他根本就不认识她。”
“你怎么知道你丈夫不认识她?”
“他——”木兰噎住了,稍倾,突然眉开眼笑地说:“当然我无从证明我们不认识她,可是,死者不是被扎死的吗?那一定是鲜血飞溅,要是我丈夫,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毫无沾染地完成杀人呢?我发誓,他一晚上没换衣服。”
“你的脑筋很快啊,”徐队长第一次微笑了:“血衣,对,血衣。”
木兰也放松了些,她又公平地补充:“其实我们没有一个人换衣服,真的。”
“好了,你现在能不能说说你对这几个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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