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竞标会上,章大头怎么左看右望,就没看见石金山,也没看到石金山手下的什么人,可又看到了不少颇具实力的来自外地的大公司。章大头抱着势在必得的希望,一直在心里反复想着蔡国宝想着陈之力,好象只要想着这两个与竞标毫不相干的人就会有希望一样,连抱在怀里的设计方案及有关材料,好象都与这场竞标会没有一丝一毫关系,看都懒得翻开来看一眼。经过几番激烈的论战,当章大头上台作最后一次对政府新大楼装修设计方案的陈述后,经过大家对几十家公司投票,最后主持人从主席台上站起来,大声宣布:“市政府新大楼装修工程经过激烈竞争,最后由白云公司夺标。”
竞标会场喧哗,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顿时感到头重脚轻的章大头,像所有的巴掌都拍在他脸上一样,感觉脸盘越来越大,像个大大的彩色轻汽球,托举着“白云广告装璜公司”那块招牌,从那一阵阵热烈的掌声中间倏的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浮阵阵掌声之上,浮在竞标会场主席台上空那幅横幅 “花湖市政府新大楼装修招标会”上的一个比一个大起来的大字的一笔一画间,却又不知要浮向何方,甚至担心自己怀抱着“白云广告装璜公司”这块牌子在飘上白云蓝天时,转眼就会在消散的巴掌声中、在众目睽睽中爆炸坠落下来。
章大头之所以产生这种幻觉,是因为白云广告装璜公司从没有在装修市场上见过、更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一个天大的“大蛋糕”。在人们的一片羡慕目光中,在人们的一片赞叹声中,在人们的一片哗然声中,章大头上台用颤抖着的右手,不明不白不知不觉慌慌忙忙的就在装修工程合同书上签上了“章大头”的字样,在高速心跳起来的血脉中蹦跳起来的脚步无章法的左右摇晃着,全然忘记了一前一后迈步,不稳定地从主席台上左撇右捺飘下来,当飘下最后一台台阶时,突然站着想怎么没好好感觉感觉在这种从没有过的场合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花湖市众多政界商界人物的目光中签名的滋味呢,怎么就慌慌张张战战兢兢地把“章大头”签到了装修合同书上了呢。章大头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望着主席台上的领导、专家们已经起身离开主席台,纷纷下台了,想返回主席台上“从头再来”一回的大艺术家签名表演已经泡汤了。
章大头不得不夹在人群中走向会场出口,边走边打开合同书来,两只灯笼眼轮起来时,就像他刚刚卖回家的新车的两只车灯一样射出两束强有力的光,炯炯有神地盯着“章大头”三个字的一笔一画是怎么签出来的,重新体味着签名时,所有在场的人是用怎样敬仰的目光看着他的脸他的眼他的手的,又是怎么把手巴掌拍在他脸上,为他鼓起一阵又一阵热烈掌声来的。怀着这种激动而喜悦的心情。走到出口处,又转身抬头望了望主席台及起身离开座位的领导、专家们后,又望望主席台下已经四散的人群,主席台上突然站起一位大领导来,手握话筒急切地对大家喊道:“喂喂——同志们,请大家不要离开会场,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章大头再次为我们签一次合同大名要不要。”
人们听到这喊声,又纷纷返回各自的座位上,站起来高举着双手喊道:“章大艺术家再来一次签名,再来一次签名。”
章大头在这种美好的幻觉中走出会场,神气十足的脸色中,夹杂着一种没有到达天堂的那种“圆满”感觉。
章大头走到会场外的停车场上,走到车边打开车门,将怀抱中的资料哗哗抖落在后排坐位上,嘭地关上后门,又打开前门,佝头坐进去,启动车后飞一般地开着往回家的路上跑。
车停在门外,章大头下了车,急步跨到大门边,伸手咣咣的敲响门面,然后才掏出钥匙来开门进去。
“谁啊谁啊。”从来回家不会敲门的章大头把门敲得震天响,在楼上的云儿听见敲门声,还以为是来收水电费的人,下到楼梯口看见是章大头回来时,高声尖叫起来:“你给是没带钥匙敲什么门,还敲这么响,你疯了噶。”
“嘿嘿,我是疯了,政府新大楼装修工程被我拿下了,疯了的感觉真好。”章大头呼哧呼哧爬上楼,在云儿面前欣喜若逛地说,然后摇头晃脑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像个官老爷一样地对云儿说,“给我倒杯水来,今天还没喝着一口水。”
“你忙些什么大事,连水都顾不上喝。”云儿关切地问。
“哼哼,什么大事,为参加今天市政府新大楼装修工程夺标会,我昨晚就激动得一夜没合眼,你知道吗,你们做女人的只知道伸手向男人要钱花,哪里知道做男人的艰辛。”章大头俨然一位打了一场大胜仗、刚从前线回来的将军,望着云儿的目光不断地变换着神情,从回家在楼梯口看见云儿时看老婆的那种亲切目光,到坐在客厅沙发上就换出一种已婚男人看着女人的那种寡而无味的“老地方”眼光,最后干脆轮起两个灯笼眼,随意而又吃惊地盯着云儿,像盯着来他家要吃要喝心甘情愿给他章大艺术家擦嘴揩屁股却又懒得动手的仆人一样说,“不会把我鞋子脱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累,忙得连腰都弯不下去啦。”
“哼哼,想叫我给你脱鞋子,脱了往你嘴里塞到是可以给你脱,你要脱也等我出去逛街在脱,你那一双脚臭得死一条牛。”本想好好慰劳一下章大头的云儿,一听章大头叫她脱鞋子时,刚才还堆着笑容的红红的脸儿,一下子拉长变偏弥布上欲雨的阴云。
云儿虽然不知道政府大楼装修工程到底有多大,但从装修建设局宾馆工程中,能体会到政府大楼工程有多大,云儿并没有为公司获得这么大的工程叫好,而是暗自为章大头捏着一把冷汗。云儿嘴上这么跟章大头不高兴地说着,可在心头还是为章大头获得政府新大楼装修工程暗自高兴和激动起来,章大头没有什么关系可以走后门,在这么多大公司参与竞标的形势下,在强手如云的花湖市装修市场上,能夺取装修政府新大楼工程这个标,只说明一点,那就是章大头对政府新大楼的装修设计方案是顶尖级的,这更加说明了章大头的才华,说明她当初选择章大头选择对了。云儿最后用欣赏的眼光盯着章大头想——自己难道真的嫁给了一个大艺术家了,可嫁给大艺术家的生活咋就这么差这么糟糕呢。
云儿还是对章大头说:“这么大的工程,你可要想好了,蚂蚁拖不动石头就不要硬拖,硬要拖会把腰挣断的,为什么非要争强好胜充老大,装修什么都赚钱,为什么非要冒着风险去装修那么大的工程。”
“说什么屁话,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这是我章大头在花湖市大显身手的大舞台,到时候你也将跟着风光起来。”一心想着把大艺术家大设计家的风采展现出来的章大头,哪里肯听云儿说的风凉话。
云儿倒了一杯水端着走到章大头面前,用脚踏踏章大头脱出鞋绑的脚后跟。
章大头只好将脚后跟套进鞋绑去,把橡胶与脚的那种混合臭味封锁在鞋内。
云儿将杯子递到章大头面前,用一种敬佩的目光望着章大头说:“我跟着你风光呢,我跟着你的日子就像坐牢蹲大狱。不过,男人就该这样去闯世界,我可不喜欢安于现状的男人。”
章大头一听“坐牢蹲大狱”就知道云儿在说他床上生活不能满足她了,一提到此事,章大头瞪眼望着云儿,云儿抬起头来用一种十分困惑而又温暖的目光对视着章大头,那目光好象在说“你从来都是只顾自己快活,不顾我的感受,我也是人也需要性生活”。
章大头盯在云儿红朴朴脸上的僵硬目光,渐渐软化成一种爱怜的目光,像从冰山顶上泄下的一缕阳光,抚摸着云儿那一双被冰封起来冻僵了的目光,却又感觉到那被冰封起来的目光中冒出一股逼人的寒气,环绕在他身边,对他构成一种生命的潜在威胁,怎么也不能将这种威胁解除掉。可“闯世界”三个字,又让感觉到在云儿床上有失男人尊严的章大头高翘着屁股尾巴尖尖说:“哈哈,大江公司的石总算个球,很快我就变成章总了,变成站在石总面前伸手拍着石总肩膀说话的那种人物了——哈哈。”
“瞧你那德性。”云儿脸上一下子露出了对刚刚走出贫困线才吃上几天饱饭就将尾巴翘到天上去不知天高地厚的章大头不屑一顾的神色。
“怎么,小瞧我啊,你可别狗眼看人低,石金山初中没毕业什么水平,我章大头国家艺术学院的高才生又是什么水平,哈哈,石金山可以在装修市场上大喊大叫起来往他口袋里装钱,我章大头难道还有什么理由不站出来站在石金山面前高歌一曲呢。”
“各人有各人的长处,不要这样比。”云儿望一眼神颠颠的摇晃着一篷乱七八糟头发的像个神经病的章大头想,哪里像个快五十岁的男人,那样子纯粹就是个毛头小青年,只好从客厅沙发上抱着孩子站起来,走进自己卧室去,咣的一声将门关起来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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