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子跟我说，她是新来的荷官，以前是在大场子里当荷官的，点子很硬，是老板亲自专门挖过来的。
　　点子很硬，这是我们这行的行话，意思就是她的技术很厉害。

　　我扬了扬眉，心里打消了对她的怀疑。毕竟是赌场的老板亲自挖过来的，不太可能有问题。
　　我把视线转移到了桌上，此时桌上的庄家和闲家正赌的激烈，我看看两人，然后问钉子，他怀疑谁是老千。
　　钉子却跟我说，不管是庄家还是闲家，都不是。
　　我诧异的看着他，这就奇了怪了，他们都不是老千？那老千……在哪？

　　转念一想，我皱眉说：“老千不会再散客里面吧？”
　　钉子点点头，并冲一个站在闲家后面的散客说：“就是他。”
　　我看过去，那人穿着一身休闲装，没什么特别的，看身材，中等身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往脸上看，就是一张普通的大众脸。他整个人都属于扔到了人堆里面很不起眼的那种人。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我粗略的打量了一遍他的身高发型面相之类的后，便着重的看向了他的手。

　　五指很粗，手掌很小，指甲不长，这是一双老实人的手。
　　老实人，这也是我们这行的行话，意思就是不会出老千的人。
　　这么一个老实人，而且他也不上桌玩，牌都摸不着，他是老千……他怎么出的千？！
　　我抓千小二十年，不知道一共抓了多少在赌场犯事的老千，有高手，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老千，出千的花样也是千奇百怪，有我能想到的，有我想不到的，有让我觉得震惊的，也有让我觉得小儿科的。
　　而这一次的抓千经历，每每回想起来我都能被逗笑，不是因为出老千的人技术不高，而是因为他们的出千手法太小儿科，小儿科到了连初学者的程度都不到，但就算这样，我愣是抓了好几天才把这老千给揪出来。
　　我之所以会被逗笑，原因还在我自己，可以说，我是被自己给蠢笑的……
　　那人作为散客，他只押注，不上桌，摸不到牌，看不到牌，就算是想在检查牌的时候做点手脚，他都没那个资格，毕竟他不是赌桌上的庄家闲家，自然没检查牌的资格。
　　我仔细盯着他，想发现他到底有什么高深莫测的出千办法。
　　我站在他旁边的时候，他看都没看我一眼，毫无警惕心，只是关切的趴在闲家的身旁，随着牌价晕牌，他不停的大叫：“三边，三边！”叫的是撕心裂肺，完全一副赌鬼的样子。当牌面真是三边的时候，他兴奋的大呼一声，接着一边砸桌子一边接着喊：“顶，顶，顶！”

　　所谓三边就是三种牌，6点、7点、8点，这三种牌边上分别有三个图案，从牌的开始一点点的掀开，如果前边能看到三边，而中间啥也没有，说明底牌是个6点。
　　如果是7点或者8点，从短边掀开可以看到中间的图案。中间有一个图案那自然就是7点，中间有两个图案那自然就是8点。
　　喊“顶”的意思就是说希望看到牌中间有点，有点了就意味着不是7就是8。
　　他喊得很卖力，拳头咣咣的锤在桌子上，看的我都替他觉得疼。
　　等牌翻开，8点！
　　闲家这边的底牌是一张老K，也就是0点，第二张牌直接是张8点，迎面很大。

　　庄家开牌，是7点，闲家赢，他因为押注压在了闲家身上，所以也跟着赢了。
　　而到了下一把，他又跑到了庄家那边押注，这一把他依旧很激动，庄家晕牌的时候他依旧跟着大喊‘三边’以及‘顶’。等开牌之后，他又赢了。
　　这两把我都没看出什么问题来，我也没在意，想着这才两把，只要他确实出千了，我肯定能抓到他的把柄……
　　可看了一天下来，他玩了几十把，我是什么也没发现。

　　自从我站在百家乐的桌子旁边开始，那个人就没上过桌，只是作为散客在跟注押注。
　　有时候押闲，有时候押庄，他仿佛事先就知道谁大谁小似的，把把都能赢！
　　也不是说完全的把把都能赢，但也八九不离十。
　　十把里面，他最多会输三把，而且输的钱永远都很少，三把输的钱加一起，都没有赢得那一把多。
　　现在想想，其实通过这一点，我就应该判断出他不是什么精明的老千，甚至连初学者都算不上。因为一个高明的老千，他会通过巧妙的设计，十把牌里面只赢一把或者两把，剩下的都是输，输也会通过计算来控制，输大，输小，通常输大较多，输小较少。而赢得时候，一把就要赢一次大的，要把所有的本钱都捞回来！
　　这才是高明老千的做派，而这种做派也不会引人怀疑，只要做的够小心，不那么明目张胆的，就算连续来赢钱赢个七八天，也不会被人怀疑。因为在赌桌上，没有人会和老千一样去计算每一把的得失，他们只会看谁输了，谁赢了，而高明的老千老是输，只是偶尔赢一把，人家别人就会觉得这很正常，你一次赢得再多，也架不住你输的次数多。实则老千早已经计算好了，自己只会赢不会输！
　　道理我都懂，但当时……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认为对方是一个大高手，起码不会比齐鲁赌王差，甚至是更强，因为我看齐鲁赌王赌牌的时候，最起码能发现他都用了什么方式出千，而这个人，我是一点都没看出来他有出千的嫌疑，这足以证明对方的技术要比我高明太多！
　　当然，我也没去纠结于他就是靠着技术流出千的，我也怀疑过他有什么高科技的赌术，而在高科技赌术方面，我也有过怀疑，比如那种能透视牌的隐形眼镜。
　　这种技术在当时是非常新颖的，我也只在九九年的一次抓千的时候见过。
　　老千提前戴好隐形眼镜，并把牌的背面涂上工业药水，然后当灯光照在牌上的时候，不戴那种眼镜的人看着没什么，但戴着眼镜的人去看，就会在背面看到牌的花色以及点数。
　　那次抓千的时候情况很特殊，一来，我不能在赌桌上戳破他们，二来，当时雇用我的人说，不用戳破他们出老千，只要他们能把赢走的钱都吐出来就行，而具体怎么吐出来，那当然是要我出千去让他们吐钱。
　　当时我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抽烟！
　　戴那种眼镜，是非常怕烟熏的，只要烟一熏，他们的眼睛肯定受不了，严重点，视力下降，甚至失明都不是没可能，毕竟在那个年代，这种出千的科技还不完善，达不到既有效果还能保证一点危险性都没有的程度。
　　最终正是靠着烟熏的方式，我逼得他们不得不偷偷去摘了隐形眼镜，当时把隐形眼镜摘了后，那人的眼睛都肿了，不停的掉眼泪……
　　我之所以说这件陈年旧事，是因为我怀疑这次也很有可能是那个人佩戴了什么高科技的隐形眼镜，毕竟，我没发现他有任何出千的痕迹，偏偏每一把牌他都像是事先知道谁大谁小一样，把把都能押中，押赢。
　　所以我想着用烟熏的办法，同时我也要检查检查牌。
　　不过在检查牌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这牌根本就没被加工过，就是赌场里经常用到的蜜蜂扑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