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境线上的诡异往事——1985年,我在新疆阿尔泰山淘金子》
第2节

作者: 传统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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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那俩人心里直犯嘀咕,心想这都是什么人啊?一个劳改犯还不行,一口气来了俩。往后天天跟他们一起干活,怎么能放心,估计连觉都睡不好。
  偷偷跟大哥讲了我的担心,却被他笑话没出息。问我一般人谁会到这鬼地方淘金?就算是我自己,也只是个连肄业证都没捞到的大学生而已。来淘金的大多是在内地过不下去的盲流、刑满释放人员,或者压根就是逃犯。这号人光棍一条,无牵无挂,越是这样反而越能混,他认识几个本钱很大的金老板,都是劳改犯出身。

  之后又来了几个河南人,农村的,大多是第一年来淘金,什么都不懂,就是年轻有把力气。看着找齐了十个人,大哥觉得够了,一起谈了具体的分成条件,立下字据。
  接下来,我们十个人又坐着一星期才有一趟的长途车,来到了一个更偏远叫“四牧场”的地方。名字是牧场,其实是个乡镇一级的行政区划。下了车,大哥指着极远极远处的群山对我说,那就是阿尔泰山。

日期:2010-4-30 20:10:00

  四牧场也挤满了淘金客,我们住在当地农户腾空的牛棚里,味道颇不好闻,不过已经比那些露宿街头的强了不少。剩下的几天主要是采购工具和粮食。溜槽、毛毡,金斗子、橡皮水裤,钢钎,十几副铁锹和十字镐,上百公斤的白面还有不少油、盐、砖茶,全堆在一辆架子车上。新疆跟口里不一样,买粮食都是论公斤称的,这点让我印象深刻。

  东西刚采办好,大哥说今年淘金的人比去年还多,得先上山探路占地方,领着甘肃老头儿和一个河南人先走了。让我和武建超在牧场守着,等他们捎信儿下来,再带着人和东西进山。
  我本来也想跟着去,却被大哥揪到一边骂了一顿,问我懂不懂什么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让我留在后边是为了照看东西,那都是自己花钱买的,交给别人不放心。
  在阿尔泰山淘金,一般初春冰雪刚开化,探路的人就要进山踩点,之后大部队跟进,扎下营盘干上半年,大概在十月份大雪封山前就得撤出来。北疆冬天雪太大,山里呆不了人。除非有些大老板发现了富矿怕被别人占了,才会雇人留在山里过冬看场子,第二年回去继续淘。
  新闻里那些被直升机救出来的淘金客,我猜可能是在山里坚守的人,为了一个月几千块钱,却险些送了命。
  窝在牛棚里苦等了一个多星期,山上终于送下信儿来。因为牧场离真正淘金的地方还有一二百公里,我们当天下午就租了辆手扶拖拉机,向大山进发。

日期:2010-4-30 20:52:00

  三月的北疆,仍然朔风刺骨,拖拉机沿着戈壁滩上的砂石路“突突突”的往前开,一路带风,刮在脸上像小刀一样。我们几个人穿着棉袄棉裤挤坐在晃晃悠悠的车斗子上,缩着脖子抄着袖,不停地流鼻涕。武建超爱喝酒,拿出随身带的装酒皮囊,给我们一人灌了几口,挡挡寒气。
  有个河南小伙子却兴奋地要死,说等淘金赚钱了,他也要买一辆拖拉机。新疆的农业机械化程度一直很高,而那时的内地农村,几万人的公社才有一两台拖拉机,包产到户分了地,有钱人家也顶多买头小驴儿,也怪不得他眼红。
  戈壁滩看似空旷,其实交通线比较固定。我们走的砂石路是条牛羊踩出来的牧道,所以一路上看遇到了不少拖家带口,赶着畜群转场的哈萨克牧民。我大学念的是畜牧兽医,虽说没能毕业,但看到这延续千百年周而复始的游牧生活,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拖拉机速度不快,天黑时才完了一半的行程,晚上要继续赶路,第二天早上才能到达淘金的河谷。其实新疆人相当忌讳赶夜路,不过那拖拉机师傅没办法,如果他当天下午不走,而是等到早上出发,那么用上一白天把我们送到目的地后,晚上就只能独自一人开车回去,还不如七八个人一起走夜路安全,好歹人多有个照应。
  那大师傅怕我们夜里睡着了从车上掉下来,说带了个收音机让我们听。可等他把收音机拿出来,全把我们吓着了。心说新疆人用的东西就是剽悍,这哪里是收音机,这根本就是个军用收信机,只不过接着电瓶,又安了个外放喇叭。旋钮一拧,“啪”得响了一声通了电,频道是原先找好的,稍微调了一下,里边就传出了《三套车》的音乐。

  奔驰在荒凉的戈壁上,喝着冷风,吃着干粮,欣赏着悠长深沉的俄罗斯民歌,倒也是别有风味。曲子一首接着一首,正听得入神的时候,却突然没声儿了,静了一会儿之后,“突突突”的发动机躁音中,一个低低的女声缓缓地说道:“这里是莫斯科广播电台,这里是莫斯科广播电台。”

日期:2010-4-30 22:06:00

  冷不丁听见这句话,我一激动差点被干粮噎死,边咳嗽边骂道:“妈的,莫斯科,苏联电台?”阿尔泰山北边就是苏联,那军用收信机的功率又强,收到苏联电台倒是一点不稀奇。只是自从1960年中苏交恶起,苏联电台就算是敌台了,尤其是这种针对中国的汉语电台。 “文丨革丨”那些年谁要是偷听敌台,是要被当做特务抓起来的。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拖拉机转了一个大弯拐进了一个小山坳,突然头一歪,一个急刹停了下来。我心不在焉,差点被巨大的惯性甩下车,其他人也差不多,骂骂咧的问怎么回事,结果抬头一看,顿时眼前的场景被惊呆了——
  羊,全是羊,前方不远的小路上,白茫茫的一大片挤满了羊。拖拉机昏黄的车灯下,全是层层叠的羊头和羊背,几乎一眼望不到边。
  没听说过大半夜赶羊堵路的,司机师傅把火一熄,气急败坏的跳下了车,打着手电,扒开羊群上前边找人理论。而发动机的声音一停,羊叫声就传了过来,其中还夹杂着几声狗吠,因为羊实在太多,本该断断续续的“咩咩”声响成了一片。
  紧随其后的是一股子浓重的羊骚味,大家几乎同时捂上了鼻子,皱着眉头互相望着,一时摸不着头脑。武建超喝了口酒,砸吧着嘴嘟囔了一句:“这事不对劲。”

  其实不光他,是人都会觉得这事不对。我学过这个的我知道,羊在夜间视力差,很容易走丢,所以没人会在晚上放牧。而当时已经是夜里十点(新疆与内地时差两个小时),牧民早该找地方搭临时毡房休息了,牧道上绝不可能出现这么多的羊。况且这些羊全是挤在一起,站着不走,这就更古怪了。

日期:2010-4-30 22:40:00

  不一会儿,司机带着一身骚臭回来,身上粘满了羊毛。对我们说前边堵着三四家牧民的羊,一共好几千只。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太阳落山前就这样,不管谁家的羊群走到这儿,就跟当兵的被喊了“立定”似的,齐刷刷的站着不动,背对着太阳乱叫唤,怎么赶都不走。马和骆驼也一样,狗也不听话,总之全乱套了。
  我们问那怎么办?司机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办,牧民们也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都傻了,不过好在羊都在那儿站着,没一个乱跑的,倒不用担心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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