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有个著名的两面神雕塑,意思是世事都有两面性,有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但沈景冰搞出的这件事,彻底颠覆了这一哲学论调:仿佛一颗丨炸丨弹落到人堆里,不是腿炸断了就是屁股炸了几个缺缺,没有任何人感受到了清热败火滋阴壮阳——沈景冰、李琳、李琳父母无一幸免——甚至连前来探望的舅舅,也意外挨了李琳的飞火。李琳还有个亲戚在污水厂当厂长,以前李琳父母一直希望李琳在结婚前从蔬菜生意里退出来,到污水厂上班。虽然不是公务员编制,但这种单位的合同制工,但也算是一种安定的生活。以前李琳根本不打算去上班,觉得生意虽然一般,但毕竟很自由。但今天,有点心灰意冷的李琳,决定远离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贝多芬有句名言: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
如果今天把这句话说给李琳听,李琳一定会觉得这个瞎子兼聋子的艺术家说这话时,不晓得还冒着好大一股白酒气息。整个过程就发生在半个小时之间,心仪的恋人无影无踪,幻想过的结婚生子变成了真正的脑壳昏。整个事情来得太快,李琳觉得魂头都没摸着,更不用说还要扼住命运的咽喉。觉得普通人的命运是如此的脆弱,如同空气无足轻重的尘埃,一阵风吹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多少人的命运,最终决定于那些突如其来的瞬间?
少年时代折就的纸船,终究无力度过岁月的长河——沈景冰在地摊上买的一本旧书里,夹了张书签上的那句话,李琳现在想起来,感觉似乎包含着某种神秘的预言,不觉眼泪下来。
日期:2015-10-31 03: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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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点沈景冰很清楚,不管未来会怎样,重要的是要活过这一段时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什么也不想。
每天早上七点半,在昏黄的路灯下,沈景冰装好派件准备开始新的一天。每一轮装货视派件的大小,差不多每次大概装二十件左右,把摩托后面的架子堆得满满的。用带子捆好以后,沈景冰骑上去,摇一摇车身,找一下平衡的感觉,顺便检查一下带子捆的牢固程度。有天沈景冰突发奇想,想起古代的骏马都有名字,惊艳虎牢关前的“赤兔”、飞跃檀溪的“的卢”,给自己的摩托取名叫“八百里”,中学古文里一匹骏牛的名字。装好派件,骑上八百里,把头盔黑色面罩拉下来的瞬间,新买的耳机里“we will rock you”开始轰鸣。沈景冰立刻进入到与世隔绝的状态,耳朵除了音乐什么也听不见,眼里除了目的地,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穿行在嘈杂的街道,沈景冰仅靠一张打印着电话、地点和收件人名字的A4纸指引,身体的繁忙可以让心安静下来。
每天早、中、晚快递员集合的时候,是各种抱怨和轶事汇总的时间。沈景冰几乎从不参与,也绝不会像别的快递员,把派件扔来扔去的。勤快,一直是沈景冰生存的绝招,如同楚留香紧要关头才露出的落袖剑一样。对于每个地点不辞辛劳的寻找、对每个客户毫无怨尤的等待、毫不犹豫爬上客户要求的任何楼层,对沈景冰而言,是家常便饭。昨天在雪梨澳乡,一个老人说电梯坏了,要求沈景冰把东西送上七楼,沈景冰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上去的时候,老人拿着一瓶矿泉水在门口等着他,霎时间沈景冰觉得有点激动。
沈景冰喜欢早上在公司旁边转角处面摊吃一碗面。一家人在经营,两口子三十几快四十岁,看起来个子小小的儿子在一旁端面。没有固定的场地,就在路边的坝子里撑一个蓝色的小雨蓬,专门卖给出租车司机的。每天晚上十点出摊,早上快到八点,城管上班前收摊,味道非常厉害。沈景冰有一天问看起来瞌睡迷兮的的小孩:好大了?小孩回答:十四。沈景冰问:这么小为什么不读书?小孩很坦然地回答:成绩不好,不想读了。沈景冰想想也是,自己学了半天写程序,最后不也就跑个快递么?不过还是有点为这小孩担心,说不出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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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兰昆德拉说过:人类一思索,上帝就发笑——对这段时间的沈景冰来说,这个比喻蛮恰当的。沈景冰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神逛逛的,身体只要一停下来,脑壳就会东想西想的。沈景冰想起二舅当年当兵复员回农村时,别人给他介绍了一群姑娘,而且是一家的——二舅妈家姐妹五个,据说让二舅挑。最后二舅挑选了老三,就是现在的二舅妈,然后生活了一辈子。联想起在网上看过的一张图片,一个原始人,光着膀子,树叶子遮住鸡鸡,手提一根棒棒,很有气势地走在荒原上。配的文字很牛叉——怀念那个简约的时代,婚姻大事,既不需要鲜花,也不需要戒指,是的,你没有听错,没有任何繁文琐节,只需一棒子下去,拖回山洞就大功告成——如今,对沈景冰而言,这是个黑色幽默,金凯瑞《新抢钱夫妻》那种,笑着笑着就想哭——不仅婚姻,就连基本生活也变得艰难。沈景冰不敢确定按现在的收入水平,半年后自己还能不能继续租住现在的房子。于是生出一个想法,赶在还有商品房住的时候,接父母来住上一段时间。一是想让从未来过大城市的父母过一段城市生活,顺便日个白,也好让他们放心;另一方面,和父母在一起,自己的心情也会好一点。想好了,就试着给父母打了个电话,把这个想法说了下。没想到父母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妈妈说如果猪儿找得到人帮忙喂的话,你爸爸现在就想收拾东西过来。沈景冰听了心里一阵莫名的温暖,没想到自己不经意的邀请,竟然会带给父母这么大的快乐。突然有点醍醐灌顶,好像觉得自己的生命并不完全属于自己,还属于家人。
今天一个件,打电话时收件人说在上课,要求沈景冰等他到十一点一刻下课后出来取。沈景冰同意了,估计是个老师。到了目的地,撩开头盔挡风玻璃拔下耳机,世界又在眼前恢复了勃勃生机。中学旁边的延绵的老房子墙上,全部画满了精神文明的宣传画。画家的画风要么止于小学毕业,要么就是本地的达利或者莫奈,至少属于野兽派——人物表情看上去全都和二傻子差不多,就差嘴角没流口水——沈景冰见了忍不住偷笑。心想,这些画要是画在纸上,并煞有介事装裱起来挂在画廊,指不定有好多人去膜拜呢?想起读大学听艺术讲座,幻灯片里毕加索随便一幅人物神作,要么脸错开成两截,要么咪咪在胸前长来歪起。都觉得完全是乱球整,但没人敢说什么,大家你望我望你,还要装出一副很欣赏的样子。更有屁眼痒的甚至做出惊叹的“啧啧”声,招来一阵想打人的眼神。
旁边是个麻将馆,就是刘三说的那种,全是中老年人在里面打小麻将。想起刘三说的话,真的想试一哈,拿把菜刀冲进去把里面的人全部按翻在地,看看是不是像刘三说的,一个二个荷包都是空的。公路的两边全是馆子,不是火锅、汤锅就是麻辣烫。沈景冰最搞不懂的是街边的地摊,基本都是中年妇女用篮子摆的,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小五金、袜子、胸罩、丨内丨裤什么的。心里很好奇,谁来买这些东西呢?再说卖这些东西能挣多少钱呢?卧槽,感觉和他们相比,是不是还该有点职业的自豪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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