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的权杖——中国历史上的权谋与政变》
第26节作者:
王者觉仁 跑不及的美女当天夜里就成了他们的老婆。
关不严实的店铺当时就成了免费的自选商场。
胆敢多看他们一眼的人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他们可不是强盗。
他们是执金吾窦景的家丁、仆役和门客。
堂堂的东汉帝京,在凶悍的马蹄声中摇晃和颤栗。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在赤衣马队扬起的黄尘中屏声凝气。
还是那个何敞,被尘土呛了一下,就又忍不住在太后面前大声咳嗽起来:窦笃和窦景的生活太奢侈了,他们的行为太过分了!手上握着守卫京畿的权力,却用来残害百姓,滥杀无辜,寻欢纵欲。将来必定像吕后时代的吕禄和吕产一样被诛杀。
可窦太后当他喉咙发炎,就以组织名义调动了他的工作,让他到山东的海滨胜地疗养去了。
第二年,太后又封窦宪为冠军侯,封弟弟窦笃为郾侯,窦环为夏阳侯。窦宪又推辞掉了,并自愿镇守边塞凉州。
这一次封侯没有窦景。很可能他的赤衣马队跑动过于频繁,窦太后也被尘土呛到了。
窦宪人在凉州,可茶没凉。东汉帝国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知道,如今的皇帝形同虚设,太后也只是宏观调控,真正的实权人物是窦宪。于是从中央到基层的官员们便都紧紧围绕在大将军窦宪的周围。各地刺史、太守、县令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都源源不断地流进窦宪的腰包。
窦宪推掉了区区封侯和食邑,却赢得更多。
这在围棋里叫“势”。
以边角“实地”换取中盘“外势”。这棋下得好。
实地虽现成可捞,可几目是数得着的;外势虽牺牲眼前利益,换来的却是身后广大的发展空间。
如果在中盘继续稳扎稳打,江山一局可定。
可皇帝刘肇这边的几颗棋子也不是摆设。
现任司徒袁安和司空任隗暗中搜集了窦氏集团中那些腐败分子贪污行贿的证据,随后一举将其拿下。一时间朝廷与地方大员被罢免的达四十多人。
尚书仆射乐恢也上书太后,力谏罢黜外戚,由皇帝亲政。可太后理都不理,当他是第二个咽喉炎患者,打发他回了老家长陵县去颐养天年。
窦宪精心打造的棋形被搅乱了,气不打一处来,就给管辖长陵县的省市领导下了个指示。
中央指示立刻得到贯彻执行。
乐恢在家中服毒自尽。
朝臣们顿时人心惶惶。
天子幼弱,外戚专权。司徒袁安发现这棋是越来越难下了,每次朝见天子都伤心落泪。
在天子和大臣们的心目中,他成了帝国最后的一根顶梁柱。
永元三年,皇帝刘肇出巡长安。
窦宪赴长安县迎接皇帝车驾。大臣们纷纷建议要向他下拜,伏称万岁。
这真是乱套了。
不知是窦宪来迎接皇帝刘肇,还是刘肇在迎接万岁窦宪。
这一期癌症眼看又要发展到晚期了。
永元四年三月,袁安死了。
帝国的最后一根顶梁柱倒下了。
孤独的少年天子刘肇站在阴沉沉的天空下,看见绵延的雨幕终日不绝地覆盖着洛阳的宫殿。
这一年,刘肇十四岁。
他幼弱的肩膀扛得住行将倒塌的汉室宗庙吗?
袁安死后仅月余,大将军窦宪就回到了京师洛阳。
他当然应该回来了。
一个弑君计划已经紧锣密鼓地筹备了整整一个春天。他要回来坐镇指挥。
这年春天,窦宪的女婿射声校尉郭举、亲家长乐少府郭璜,还有窦宪的朋党穰侯邓叠、其弟步兵校尉邓磊都比平日忙碌许多。
少年天子刘肇不安地躲在宫殿的楹柱后面,窥视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和叵测的眼神。
刘肇若有所悟。
窦宪磨刀霍霍。锋利的刀刃上映出他狰狞的笑容。
其实,小皇帝早就是幽居深宫的一只笼中鸟了。这几年朝臣们慑于窦宪的淫威,都不敢走近皇上。孤零零的皇帝身边只剩下几个宦官。按说要宰掉这只装点门面的金丝雀根本是不用挑时辰的。
之所以现在动手,一来是老对手袁安死了,二来是小皇帝也快长大了,必须在他羽翼未丰之前把他干掉。
刘肇环视着身边的几个宦官。癌症已经是晚期了,这些面白无须、柔声细语的人能帮他除去帝国的沉疴吗?
刘肇心里没底,可他只能放手一搏。
刘肇并不知道,他在濒临绝望无计可施的情形下随手抓来的这副药居然挽救了他,也挽救了社稷。
他更不会知道,这副药虽然能够麻丨醉丨止痛,可它却是丨毒丨品。
在他之后的一百多年里,它所产生的副作用丝毫不亚于癌症。因为后代的那些宦官们往往因诛杀外戚而居功自傲,专横骄宠。
如果说,“外戚擅权” 这种癌症的定期发作总是造成汉帝国的肌体溃烂,那么自和帝刘肇之后,“宦官乱政”就是因定期服用麻丨醉丨品而导致的神经功能紊乱。
东汉就是在这种以毒攻毒的恶性循环中走向衰亡的。
这一年夏天,刘肇迟疑不决的目光终于落在一个叫郑众的宦官身上。
这是一个沉默寡言、城府很深的人。
刘肇进入内室,摒退左右,只留下了郑众。
六月二十三日夜,白天的暑热尚未完全退去,洛阳坊间的百姓纷纷坐在庭前乘风纳凉。街面上忽然响起一阵阵汹涌的马蹄声与刀剑的铿锵声。
人们从门缝里偷偷望出去。
一个神色凝重的宦官一马当先地疾驰而过,后面跟着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骑兵和步兵。
郑众的目标正是郭璜父子和邓叠兄弟。
在此之前,皇帝刘肇已经命执金吾和北军五校尉统领军队分别驻守南宫和北宫,并下令关闭了所有城门。
此刻的窦氏集团已是瓮中之鳖。
窦宪和他的人都没想到,一场灭顶之灾正在悄悄降临。
此刻,他们或许正坐在各自的后花园中舒舒服服地纳凉。
也许还在打盹。
窦宪甚至可能正在梦中当皇帝。他或许还隐约看见失魂落魄的少年天子正跪在他脚下求饶。
他冷笑着,挥起了手中的利剑……
可其实挥过来的是刘肇那把迅雷不及掩耳的利剑。
是夜,郭璜、郭举、邓叠、邓磊皆被捕,后死于狱中。窦宪被免去大将军职务,收回印绶,改封为冠军侯,与窦笃、窦景、窦环一起被遣送回各自的封国。
刘肇给太后留了面子,没在京城把他们就地正法,而是派遣使臣跟着他们上路。
一到封国,使臣们就亮出了皇帝的底牌。
窦氏兄弟被迫自杀。
一个曾经荡平匈奴、勒石燕然的大将军,居然死在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手上。
窦宪很可能死不瞑目。
可不管他愿不愿意,这年秋天,旷野上还是多出了一座新坟。
不管他愿不愿意,燕然山上的风还是吹了一年又一年,山顶上的碑文逐渐漫漶……
(未完待续)
日期:2007-5-3 20:20:04
(续前)
第四章无奈的轮回
——东汉的政治学公式
二
和帝刘肇成功夺回政权后,当即启用袁安之子袁赏与任隗之子任屯。郑众因诛窦有功,升任大长秋。刘肇将其倚为重臣,政事无论大小均与其商议定夺。
虽然郑众为人谨慎,有功不矜,但是他的荣显还是为东汉中晚叶的宦官弄权开辟了道路。
刘肇十岁登基,十四岁亲政,历十三年而卒。
他是东汉自建国以来最短命的一个皇帝。
光武帝刘秀卒年六十二,明帝年四十八,章帝年三十三,到了他,年仅二十七。
这是一个无奈。
然而更令人无奈的是,此后的皇帝们竟然争相刷新天子早殇的记录——殇帝年仅二岁,安帝年三十二,顺帝年三十,冲帝年仅三岁,质帝年仅九岁,桓帝年三十六,灵帝年三十四。
起于草莽、享寿六十二的刘秀肯定想不到,他的儿孙皇帝们竟然都像温室里的花朵,生命力一个比一个孱弱!
东汉自和帝之后一百多年的政治乱相,不能不说与历代皇帝皆不永年息息相关。
天子早殇,继位的皇帝必然幼弱。
天子幼弱,母后必然临朝。
母后临朝,外戚必然当政。
外戚当政,皇帝年长必将其诛杀。
未久皇帝又崩,幼主又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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