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您看，您还说没护着她呢，您现在就想认她做女儿了。妈，您想没想过，我和她，可是敌人呀，她冒充顶替了我！”
　　“卿儿，不要这样说，毕竟你们还有一层血缘关系呀。妈呢，慢慢也老了，就希望你好好的。她要真是你的孪生姐妹，妈也希望她好好的。”
　　“妈，您不老，一点都不老。您有什么事，让老管家做去，他那么闲着，每天就是里院外院的串一串，干吗呀？您好好养一养，比现在还好呢。”
　　“老管家也老了。”她顿了一下，“卿儿，你知道老管家今年多大岁数了？”
　　“我怎么知道，他比您也大不了几岁吧。”
　　“老管家的身体也不太好，老毛病常犯。”
　　“他有什么病呀，我见他天天不是好好的吗？”

　　她藏着疑问的目光渐渐盯在苏太太的脸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她用手一指隔壁，“妈，那一个怎么说？她知道吗？”
　　苏太太静静地看着她，“她也不知道，你们俩一样。”
　　“妈，您是在考察我吗？”
　　苏太太看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在叶公瑾办公室里。叶公瑾笑容可掬的和苏太太坐在沙发上交谈。
　　“哎呀，这一次，真的是有劳苏太太了。”
　　“叶处长，你不用客气。我很抱歉，这两个孩子，我实在是分不清楚。一号的这个，比较懂事，感觉上亲切一些。二号的那一个呢，比较任性，有点小姐脾气，更让我心疼。不过，少卿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有时比较懂事，有时又很任性。我可能让你失望了吧。”
　　“不不，没有什么，您不必自责。毕竟你最近几年不是常和她在一起，最近一次见到少卿，也是在半年以前了。”

　　“是呀，是呀。”苏太太不由有些感慨。
　　“苏太太，您再想想看，她们对家里的情况清楚吗？”
　　苏太太看他一眼，静静地说：“比较起来，一号的这一个，对家里的事比较清楚，对家里下人的情况也比较了解。二号的那一个，在这一方面好像，好像……叶处长，你是不是觉得，二号那一个不是我的女儿？”
　　叶公瑾笑了，“不不，现在还不能这么说。再说，少卿是一个小姐，不了解甚至不知道家里下人的情况，也在情理之中，您说是不是？”
　　“是，是，”苏太太也笑了，“是这个道理。”
　　“苏太太，”叶公瑾的声音更加柔和而亲切，“您再想一想，苏少卿从小到大，有没有什么比较独特的地方，别人没有的。哪怕是什么缺点也行呀。”
　　苏太太想了想，一点头，“我还真想起一样来，要是她们连这一点也一样的话，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是什么？”叶公瑾注意地问。
　　苏太太一时没有说话，望着窗外的天空，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
　　她叹息一声说：“少卿她爹是个戏迷，有时高兴了，也会上台票一把。那时少卿还小，又是个女孩子，她爹从未想过让她学戏。可是，少卿五岁那年，突然迷上了京戏，让我和她爹都很惊讶。”

　　叶公瑾有些惊讶，“她从此开始学戏了？”
　　“是呀，而且学得还很好。她爹特地给她请了教师，给她教戏。还从队伍里请来一位武教头，教她习武。少卿习武唱戏，都是那个时候打下的基础。”
　　叶公瑾隐约想起，去年他去北平特训班选定了苏少卿后，苏少卿为了表示感谢，曾经请他看戏。他记得那天的戏是《锁鳞囊》，声腔婉转，很是动人。
　　在回去的车里，苏少卿仍然很兴奋，不断说起戏中的看点和精彩之处。
　　叶公瑾自己虽算不上是个戏迷，却很爱看戏，也很懂戏。看着她手舞足蹈地叙说，心里也很高兴。
　　苏少卿说：“处长，我喜欢这一句。”
　　她就在车里，做出忧伤模样，翘起兰花指，低声唱起来：“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苏少卿一张嘴，叶公瑾就听出来了。那眉眼，那指法，那嗓音，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决不是一般爱好者所能比的。
　　叶公瑾此时想起苏少卿当初唱的那几句词，更是让他心中有些感慨，真正是应情应景，竟如谶言一般。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谁都想不到，包括她们自己，竟然会在这么一种情况下见面！这一面见的，不是你死我活，恐怕是分不出真假的！
　　叶公瑾想到这里，就点点头说：“是了，苏太太，您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苏少卿会唱戏，而且够得上专业水准。对对对，这可不是三年两年就可以学出来的。应该能把她们区分出来。”
　　苏太太有些伤感地看着他，“叶处长，我不希望因为这个，就把她们中的一个……，怎么着了。那就……那就太不好了。叶处长，这两个女儿，我都想要。”
　　叶公瑾看着她，一时有些犹豫，又想摇头，又想点头，“这个，这个……苏太太，我努力吧，一定努力。只是，人算，有的时候，不如天算啊！”
　　他心里想的是，如何试一试，一号和二号房间里的苏少卿，谁不会唱戏！
　　看官们一定知道，一号房间的那个苏少卿，也是五岁开始学戏。并且八岁时登台，到十七岁时，已经小有名气了。
　　所以，叶公瑾的这个主意必定失算。
　　但最后的决定总是要做的，这两个苏少卿总是要处理的。叶公瑾不能拖得太久。
　　叶公瑾是个细致的人，并且思维缜密。他明白，他必须对两个苏少卿一事，做出决断了！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当断时必断！
　　你要是出于谨慎，想考虑得更周全一些，反而会得出最糟糕的结果！

　　他和赵明贵或程云发这些人不同。
　　对于赵明贵或程云发来说，能查明真相是最好的事，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但他却要考虑方方面面的情况。对他的损害肯定已经造成了！他所要做的，就是把损害降低到最小！要达到这个目的，首先得到毛局长的支持，是至关重要的！
　　这天一大早，叶公瑾直接去了毛局长办公室。
　　毛局长办公室也在保密局大楼的二层，但不在中间。

　　中间的大办公室至今空着，那里原来是戴笠局长为自己留的。
　　据说在建造时，墙壁里以及天花板和地板里都装了厚厚的钢板，十分牢固结实。
　　毛局长上任后，坚决不肯使用这个办公室，而是用旁边的一间做自己的办公室。
　　叶公瑾敲门时，毛局长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看文件。
　　他放下文件，抬头说：“进来。”
　　看到进来的是叶公瑾，他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示意叶公瑾在对面坐下。

　　毛局长身材不高，敦厚而结实。他的目光很稳重，甚至有些温和。但只有了解他的人，才能从他的目光中看出锋锐！
　　叶公瑾在毛局长对面坐下来，擦了一下额头，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公谨，”毛局长首先开口，“有事？”
　　“是，局长。”叶公瑾急忙接口说：“我们处里，那两个苏少卿的事情，我想向您汇报一下。也想，听听您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