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0-03-22 21:56:54
　　第四十四回-讲法惑黎民，演明辩机锋
　　文庙祭孔，素来仪轨繁复。祭祀三日前便行斋戒，再设“八音”、“十二祭器”，并备办“三牢”祭品。待大祭当日，大成殿释典礼按“鸣赞”、“引赞”呼吟，依次迎神、初献、亚献、终献、撤馔、送神，主祭官、陪祭官、乐舞生等便要二百余人。
　　再看眼前这大典，名为“大典”，实则为阿明.胡玛姆所设讲经说法之坛，不见主祭官、陪祭官、乐舞生，只有城中权贵富户以及各处信众。

　　行了些仪轨，用不多时，果然阿明.胡玛姆端坐坛上，与坛下众人讲法。此人确有博古通今之才，又逢西夏此时硝烟四起，众权贵心下惶惶，阿明.胡玛姆将如何“得法”、如何“践行”及现下时弊一一分析，透彻入理，众人听得皆是如醉如痴，不能自已。从巳时讲至未时，城中百姓也纷纷从四处聚集而来，一时人山人海，蔚为壮观。
　　阿明.胡玛姆见此情形，突然话锋一转，便向众人预言鞑靼破夏屠城，尽数惨绝人寰之状，犹如身临其境一般，只听得坛下不时阵阵惊呼。讲不多时，只见人群之中，有数位信众同时跪倒在地，口中高呼：“请先知救我黎民苍生！”随即众人皆跟随跪倒，异口同声道：“请先知救我黎民苍生！”、“请先知救我大夏社稷！”
　　阿明.胡玛姆听罢连忙起身，向众人频频摆手，说道：“诸位且放宽心，我定当竭尽全力护佑苍生，还请神明鉴证！”说罢双膝跪倒，双手举向天空，抬头仰望，大喝一声：“神明佑我苍生！”
　　坛下众人也一齐高呼：“神明佑我苍生！”
　　王盛不得已，与古赞丽两人也装模作样一番，下跪之时，偷眼四处看去，泥讹巍山与两个斥候也已混在人群之中，此时正在高举双手。
　　众人又高呼一阵，阿明.胡玛姆继续说道：“若共御鞑靼之祸，需诸位摒弃分别之心。现梁太后专权，穷兵黩武，黎民苦不堪言，惠宗懦弱，不堪大任，唯另立明主，有一呼百应之贤德，方可联合大夏、吐蕃、回鹘诸部。”
　　众人听到此处不禁哗然，人群之中又有人喊道：“若果有此明主，我等自当拥立！”
　　阿明.胡玛姆听罢微微一笑：“确有此人！”于是将卫穆朗戎身世悉数讲与众人。此时人群中已然各自窃窃私语，一旁咩保勾埋大酋低声问道：“先知所说之人现在何处？”

　　阿明.胡玛姆故意大声答道：“已被汉人掳去，现下不知所踪。”此时阿明.胡玛姆只说汉人，不说宋人，自是暗中意指梁太后。众人被其诱导，自然有人愤愤不平，于是喊道：“先知且说，如何将那明主解救出来，我等自然依你！”
　　阿明.胡玛姆对众人道：“此时吐蕃大军陈兵石羊河，不扰城中百姓，只为合大夏有识之士之力，不为大夏疆土。若此时合兵一处，共同西进，定能说服宣化府守军，以免刀兵之祸，这是其一。其二，若家中有子侄亲眷于西平军司效力，便可具书信一封，说明个中原委，令其与回鹘诸部联合一处，共同举事！”
　　正说到此处，忽听得后面有人高声喝道：“大胆妖人！在此惑众！到底是何居心？！”众人不免惊诧，纷纷回头看去，只见一沙门尼快步走入人群之中，直奔阿明.胡玛姆而去。
　　咩保勾埋大酋命人前去阻拦，并厉声问道：“来者何人？！如此狂妄！”那沙门尼双手合十，口念佛号，回道：“贫尼演明，云游至此，看来机缘凑巧，今日便要斩妖除魔。”
　　两名军士刚刚近前，便见演明师太疾出两手，还未看清路数，两人均已倒地呻*不起。一旁参将见状，大喝一声：“哪里来的野沙门，还不受死！”说罢抽刀上前劈头便砍，演明师太也不躲闪，向前迈了半步，右手握了个凤眼锤，运动少策，直奔参将手肘打去，只听“咔嚓”一声，那参将半条手臂向前一弯，已然折断，大刀当时撒手，只疼得原地倒吸凉气，当着众人，只怕失了颜面，忍住不去呼喊。

　　其余军士不知这沙门尼用的什么手段，一时呆立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大酋身边纵身跃出一人，乃是大酋长子，咩保兀金，生得身高八尺，犹如仁王一般。
　　咩保兀金并未将演明师太放在眼中，轻蔑道：“野沙门，本将现在就送你去西方极乐。”说罢抽出腰间一对古灯锤，双峰贯耳砸来，演明师太缩颈藏头躲过来势，顺势一指向咩保兀金腋下极泉穴点去。咩保兀金也不躲闪，反手一记横扫千军，两锤又向演明师太太阳穴打来。演明师太未料此人战法如此刚猛，连忙抽回手来，一矮身，向前游走一步，贴住咩保兀金右胯，右腿膝盖顶住咩保兀金腘窝，右手张开，扶住咩保兀金右腿伏兔穴，发劲向下一按，说了声“倒！”

　　咩保兀金但觉重心后仰，右腿腘窝又被顶住，身体只得向后倒去，只听得“咕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不过这咩保兀金，也是久经沙场的悍将，不似绿林豪杰还要讲个招式、门面。后背刚刚着地，便拧腰抡臂，一锤向演明师太脚踝扫来，演明师太轻抬左腿，将来势闪开，看准时机，猛然向下踩去，不偏不倚，正踏在咩保兀金月骨之上，咩保兀金只觉手上一阵刺痛难忍，五指一松，古灯锤便甩了出去。演明师太并无收手之意，左脚踏在咩保兀金手腕之上，右脚一个弹腿，正踢中咩保兀金鼻梁，顿时鲜血如注，满嘴染红。咩保兀金哪里受过这般屈辱，“呀呀”怪叫一声，左手抡锤砸来。怎知演明师太正是等他这一锤，待咩保兀金左臂抬至七分，演明师太右脚照定他腕上一蹬，左臂虽然停住，但劲道未去，咩保兀金只觉左腕被锤势带得便要折断，于是急忙撒手，古灯锤腾空飞出，在空中翻滚一阵，正砸在阿明.胡玛姆坛前，众人见状齐声惊呼。

　　阿明.胡玛姆也不由得从坛上起身，退到一旁，稳了稳心神，对演明师太说道：“大德尼且住手。此地乃文庙，汉人儒学弘道之地，《论语》有云：子不语怪、力、乱、神。大德尼既然说我妖言惑众，可与我在此处辩道，又怎可以力驱之，便也不能服众。”
　　演明师太听罢，看了看坛下众黎民，收了内力，缓步走到阿明.胡玛姆近期，“倒也有理，既然如此，是妖是道，今日你我便在众人面前见个分晓。”
　　阿明.胡玛姆微微点头，又命人取来两个蒲团，与演明师太对坐大成殿前。待二人坐定，阿明.胡玛姆微微欠身，先开言道：“我闻世人之苦，乃色、受、想、行、识五蕴炽然而盛所致。我又闻心不独起，必有所对之境，攀缘于彼而起，故有佛于楞严会上征诘阿难心目所在之处，以攀缘为自性，以至于颠倒轮转，一切众生一俱如是。今日我于此处讲法，大德尼以为我妖言惑众，难道不是攀缘所起，不见自性？”

　　演明师太微微一笑，“诚如阁下之所言，贫尼今日心之所起，皆为阁下讲法之对境，然阁下今日所讲黎民离苦得乐之法，无非废昏君立明主，避鞑靼之祸，具是攀缘。若以攀缘心论得苦，那今日便也打不得机锋了。”
　　“大德尼此言差矣，若不知缘起，又何谈离苦得乐。苦海无边，众生难度，非是人人皆见自性，方可得清净境界，不求明心见性，若能随缘心起，便再不着攀缘之相，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便好.”
　　如是这般，二人来言去语，打了一阵机锋。在场其余众人见二人辩的好生热闹，却又听得似是而非，一些百姓更是全然不知二人所说何意，于是便有人零星散去。演明师太偷眼看去，顿觉时机已到，于是话锋一转，朗声说道：“依阁下只见，现下众人随缘心便是此时境界。怎奈阁下适才一番言论，众人此时又怎知心起随缘还是攀缘而起，又让贫尼如何辩清？罢罢罢，贫尼只问阁下一句：且不论现下心起，阁下若得立明主、联吐蕃合回鹘，便要北伐大辽不成？若真如此，那为何现下高昌回鹘所部不去攻辽，而是陈兵沙洲、直逼瓜州呢？！”

　　阿明.胡玛姆本就讲法多时，又与演明师太辩了一阵，已然甚是乏累，突然被演明师太这样一问，竟然一时没了应答，俄顷才回过神来，其余众人听到瓜州战事，皆仰头凝视阿明.胡玛姆。
　　阿明.胡玛姆望了望众人，说道：“大德尼所言极是，现下大辽已然入夏境，过黑水镇燕军司，不日便到博楼贝城下。为今之计，只有引西昌回鹘所部至合罗川，再合西平、甘肃两军司之兵力，沿弱水北上，断辽军后翼，合力歼之。”
　　演明师太听罢，突然一起身跃到阿明.胡玛姆身前，伸剑指抵住阿明.胡玛姆下颌，低声说道：“好妖人！为这巴丹吉林大漠中几枚玉璧，枉你费了这许多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