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人在精神高度集中时才有的认真，他的目光炯炯有神，侧面的线条刚毅沉稳。我扭回头不再看他，跟着他的后边走，任由他拉着。
　　到了第三层，我开口问他，“小莫只要负责第一层吗？”
　　我的声音再小，还是显得很大，还能听到回声。
　　“上边二十层都是他的，我们只负责十层。”
　　切，给小莫安排那么多事。“那个地方应该就在这十层中间。”
　　呃，我手心一凉。
　　他回身看了我一眼，眼中染上戏谑，“害怕？”

　　“废话，我一不知道你们要找什么；二，不知道这里会出现什么东西；三，这种地方，但凡是个人都会害怕的好嘛。”我不禁往自己的后边左边右边多看了几眼，灯光找不到的地方隐藏在阴影里，“谁知道有没有东西隐藏在那片黑暗里。”
　　“女人的想象力。”萧晟笑出声，我们已经走到第四层，“鬼无法在白天现身，即使是白天的阴影。而且，这里的确怨魂不少，但是现在他们不会出现。”
　　这话毫无安慰的作用，听他的意思，怨魂就在我们周围，只是不敢现身罢了。我的手肯定更凉了，手心也在冒汗。
　　“怨魂固守，必有法阵控制。否则怨魂势单力薄，无法举行凝结灵力，过不了几天就会消散。”
　　“传说很多怨魂伤人的事情，也都是法阵？”
　　“怨魂之所以会怨，执念是第一，法阵第二。如果怨魂伤人真的那么容易，战争时期人类就灭亡了。”萧晟用他低沉的嗓音解释给我听，我顺着他的思路，想到他当年征战沙场时一定也杀过人。
　　“古时所谓借阴兵，用的就是怨魂之灵。”
　　我沉默。
　　当我们走到第七层的时候，我的灯光照到左前方承重钢筋墙，那上边有个很奇怪的图案，血红血红，经由灯光照射后，泛着幽幽的暗红色光芒，我瞬间扣紧萧晟的手，等我意识到自己对他的依赖时，后悔不已。
　　萧晟盯着那个法阵，露出笑容，我便知道，我们找到了。
　　“那个是什么……”我问。
　　“有人在炼鬼。”
　　萧晟拉着我走进那面墙，离它三丈远时，萧晟停下，他松开我的手，自己双手聚力向周围释放了一圈光晕。随后，他重新拉着我走到楼层边，我回头看看那个光晕，光晕已散。

　　接着我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觉身体一空，萧晟抱着我从第七层跳下，我条件反射地抱紧了他，一不小心看到他嘴角轻微扬起的弧度。
　　我们当然是安稳落地，我还心有余悸。他把我带到大门边，我掏出手机就要给小莫打电话。
　　萧晟按住我的手，“你打他电话做什么？”
　　“我们已经找到了，当然是让他下来啊，他不用再往上跑吧。”我说。
　　萧晟从我手中抽走手机，“让他跑一跑。”
　　我顿时无语。
　　小莫在大概一小时后与我们汇合，然后就是大家都能想到的一顿拌嘴，萧晟嘲笑小莫速度慢，小莫怨念萧晟故意让他跑腿。
　　日影西沉，我们出了烂尾楼的范围，萧晟消失。
　　他用声音对我说，“你们可以回去了。”
　　我一愣，“萧晟，你晚上要自己对付怨魂是不是？”
　　小莫拉着我走，告诉我，“午夜十二点前后，才是鬼魂出没之时，我们先去约个会，到点在回来。”
　　“小莫，到底怎么回事？”
　　“萧晟想自己干，但是这个蠢货明显忘记自己灵力不足的事了。但是你肯定不会就这样回去的，所以，我们先去周围转一转走一走约个会，等到十一点多鬼魂出现，我们再回来，说不定可以看到萧晟狼狈的样子。”

　　“我们还是早些回来吧，萧晟自己对付不了那么多怨魂的吧。”
　　“倒也不是啦，我就那么一说，不过，我刚才检查到二十八的时候，看到个有趣的东西，恐怕他今晚不会顺利。”小莫轻笑。
　　我心里一紧，“你看到了什么？”
　　“他的宿敌留下的东西，这里已经被正规军盯上了，他多手管事，今晚八成有好戏看了。”
　　我心里喊萧晟，萧晟，你听见了吗？萧晟？萧晟！
　　没回应，没回应！总是这样，我找他时，他总是不出现，他找我时，随时能把我吓出心脏病。

　　小莫见我神色忧虑，便说，“好啦，萧晟他听到你告诉他了。我们之间的血咒必须是互相全身心的想着对方才能传达消息，但是你和萧晟之间，我不知道他对你做了什么，总之，你的一切他都知道。”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不公平，凭什么他知道我的，我在他面前完全透明，但是我对他却几乎什么都不了解！
　　那么说，萧晟每次都是故意不回应我问他的问题了。
　　“你们刚才找到了什么？”小莫问我。
　　此刻我们走在街上，漫无目的。离午夜还有四五个小时，我努力把刚才看到的东西描述出来：“我看到了一个圆形的图案阵，红色，泛着光，给人一种特别阴森的感觉。”
　　小莫摸着下巴想了想，“萧晟有说那是哪种法阵吗？”
　　我摇头，“他没说，但他像在布一个结界，用法力营造了一个大范围的光晕。”
　　小莫哼了一声，“老狐狸。”
　　我好笑地看看他，“你才是狐狸吧。”
　　“但是他那人太狡猾，比狐狸还狐狸，老狐狸。”
　　我估计萧晟肯定是听到了，因为小莫脚底绊了一下。我掩着嘴笑，心说萧晟果然睚眦必报。
　　我们走到一家饭店门口，我猛地停住，“小莫，我们在这吃饭吧。”
　　小莫侧过脸，问我，“你喜欢这里？”
　　“不是，那个在烂尾楼附近遇见鬼的男人说，他那天晚上就是在这家店里吃的饭。晚上出来后，他就在停车场见到了那个小男孩。”

　　小莫沉吟，“照理说，一只鬼如果跟着一个人，就会像萧晟跟着你一样。但是那个小男孩只在他面前出现了两次，这很奇怪。”
　　“萧晟，不是鬼吧……”我说，你也不怕萧晟报复。
　　“他没有身体，只能以灵体状态现身，状态跟鬼差不多。永生之人又怎样？还不如鬼自在。”小莫嘲讽脸，接着就在店门口被台阶绊到。
　　我无奈地伸手拉起他，“你就少说两句吧，明知道他那人小心眼。”
　　“梓童，我是不是最近对你太和善了？”萧晟果然在我耳边低语了。

　　我不管他，带着小莫走进饭店。
　　老板将我们引到餐位，拿给我们菜单。我低声对小莫说，“我们待会可以问问老板，我发现，餐馆是打听事情最方便的地方。”
　　小莫随手勾了两道菜，我一看果然除了鸡肉就是鸡汤，我加了一道素菜一份汤，喊了老板点菜。
　　“老板，来一下，这边点单！”
　　老板欣然过来，我把我们要的菜名报给他，顺口问道，“老板，旁边那个楼怎么一直没看人施工啊，晚上走过那边，怪吓人的。”
　　老板收拾菜单纸笔，解释说，“那栋楼八九年前就在建了，后来停工了，开发商也跑了，现在成了烂尾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拆。”
　　“那么高的一栋楼就废掉了？太浪费了，开发商也真是缺德，收了人的钱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