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灭的青春》
第4节

作者: libbyfool6997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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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张“基地一块”的批条,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村里的书记要钱 说是集体土地卖别人 得有个交待,开口要2万,娘哪还有钱啊 朝亲戚朋友借 除了我大舅借500,再就一分没借到!娘跟我讲这事时 是眼泪在眼圈转的 不是伤心没借来钱 而是感慨亲情的凉薄,当时好几个亲戚都是挺有钱的。娘逼急了 把库里的货赔钱出,总算交了集体土地的补偿金,但是就因为娘出了这钱 后来再办土地证时 才有了证据 才给发了证。
  只有地也不行啊 得盖房啊,买水泥 红砖,木料,人工,都是赔钱卖库存,最后库见底了 ,还差房盖没有瓦。正赶上附近有个高中拆老房子 娘就买下了旧瓦 人家从房上拆下来 她就在地上一块一块的挑,完整的装小推车上 运到我们家上顶。所以强拆时,娘说每块砖每块瓦她都亲手摸过 是真的!我看过她推车 看过她挑瓦,更看过那磨漏的手套和磨破皮出血的手!辛苦吗?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出的第一步!我是亲眼看着娘走过雪山 爬过草地,但悲情的是 娘只吃了苦 却没有三军过后尽开颜的喜悦,她倒在血泊中……

  总算把房子盖成了,可是没钱进材料生产了 !又借不来钱 ,大舅出了个主意 咱只能干无本的买卖了 那就是出力气呗 干装修的活!那时候不像现在一分预付没有, 一般都给50%的预付款,我们的工程款价 算法叫一工一料,就是说 料钱和工钱各一半,这样如果先给50%的预付 就等于给了材料钱 ,自己不垫钱 不就相当于无本买卖了嘛!第一个活是给一个新盖的大商场安装白钢楼梯扶手,我们本来就是搞金属加工的 买料下料焊接都不成问题,焊活完事 要抛光,所谓抛光就是人工先用砂轮打再用砂纸蹭!娘说:当时我一点点的蹭啊 特精心 怕不合格再不给咱钱 最后膀子乏的 抬都抬不起来,腿站都站不住,腰酸的都直不起来,都坐楼梯上或跪地上磨啊!

  偏巧了 你三姨来了 你三姨夫盖的整个商场 钱挣海了!我咋办?不敢和你三姨打招呼,就背过脸使劲干活!一个眼泪疙瘩都没掉 心里还憋着劲,非干出个样来给她们看!
  就这么样 终于厂子又活了过来!

  日期:2019-12-13 09:58:55
  为了方便进出 娘要的这块地在村最西头 门向西开,一算命的给看风水,说娘的财神打西边来,西边是坡,厂门正在坡底下,财源滚滚似水来。还真被他给蒙着了,娘做起生意,不偷工减料 诚信为本,做事又大气,她常跟客户说的话是:大姐不会喝酒 也不能陪你们吃饭 但是大姐这是自己的买卖,财务上灵活,就给你们钱 你们找投缘的兄弟自己喝去!爹的厂里有个特能喝的 老郭徒弟 宝华,这样逐渐分成俩部分,喜欢吃喝的 去爹的厂里买货,想要现金提成的就来娘这边。工程活也接 只要是外地的活 娘带队动辄半个月,不管我学习。生活上五姨姥伺候着我 我和娘特感恩 她不在我家干 回家养老后 每年过年我和娘都去看她,直到去世。

  初二的夏天 一年没日没夜的打拼 终于生意有了起色 客户基本稳定,娘都可以雇人带队出差干工程了。但生活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风水先生说的财源来了后 ,水也来了!
  那一年雨水大 连下三天后 由于村里地势低洼,整个村就成了蓄水池,家家门口都堆起沙包。我们厂也不例外,厂门口,和车间办公室库房的门口双重设防。第三天夜里雨更大了 ,我半夜听见电话响,爹娘撂了电话就往厂里跑 ,娘当初选这块地也是为了离我们家近 不到500米,我爬起来也跟着去了。到那一看,完了 从坡上面下来的水像一条大河!全灌进院子,得有一米深 全家人站在齐腰深的水中束手无策。我当时真的不能理解刚刚奋斗一年,取得的成果在一夜间消失殆尽,而自己又无能为力时,会有怎样绝望的心情,爹娘都是穿的雨衣 我打的伞,手电晃过娘的脸,是铁青色,我觉得是泡在冷水中冻的 ,直到后来我也碰到了同样的境遇,才明白那张脸叫欲哭无泪,叫生无可恋。

  爹说 :回去吧 我们做不了什么,等明天水下去 再尽量挽回损失吧 !
  我也说:娘 水太凉,咱们再冻病了 就更糟了!

  娘咬着牙跟高老大说:上我家眯一会,明天再说!
  (高老大是打更的一单身汉)
  上天还是照顾我们家的 第二天 虽然没放晴 却也不再下雨了。水位低过沙包 ,娘和厂里的人马上把院里 库房里的水掏出去,我们的金属配件有铜的铝的 铜的过水没事 但是铝的过水好上锈,尤其是铝板 留下白印子就算报废。爹有小聪明,向工商局报了遭受水灾,他们来人看了后 免了当年的工商管理费。娘说大概损失了四五万,又辛苦半年总算赚了回来。
  放寒假,我家三室一厅,那时候算大房子,一楼,爹娘不在家,附近的几个同学都来我家打麻将,管我家叫俱乐部。
  这一天十一点多 电话响了,我接的。
  “宝啊, 中午你和你五姨姥先吃吧 ……娘回不去了…… 厂里出了点事!”然后就挂了。
  我听出娘有些慌乱,她平时不这样,吃过大苦,挨过大累,经过大事的人一般都淡定从容,要不怎么叫母子连心呢,我就是觉得娘一定有大麻烦了!
  我散伙了牌局,直奔厂里。
  娘脸上 手上都是鲜血 站在院里,我吓懵了,哭着跑过去喊:娘你咋的啦?你哪出血了?
  日期:2019-12-14 08:19:38
  “你咋还来了 不是让你先吃吗?”

  “我就觉得不对劲!到底咋的了呀?”我问。
  “出事故了!”原来 ,有人要直径小的紫铜管,本来应该是买直径大的管,再用我们的拉管机 把直径变小 壁厚变薄,为了多赚钱 爹挺而走险,在废品公司买了一家制糖厂 用过的粗铜管。爹寻思 一,管里原来走的是食品 肯定没有化学丨毒丨品残留。二,只要一加热退火,就跟新的一样!不想真出了意外,在退火(就是高温使铜管变红变软)时,管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加热后大幅膨胀,管的两头又被堵死,结果这根铜管就成了一根爆破筒!轰的一声巨响,烧红的铜管四处炸开,当场把一个叫王鹏的工人炸死!这属于重大生产事故了!娘脸上的血 不是她的 是把王鹏抬救护车上时 弄上的。我听完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如果处理不好都不是赔钱的事了 搞不好是要判刑的!

  这是整个我们家做生意二十年中 最凶险的一件事了!附近的居民都来看热闹 也不知道谁那么多嘴 给电视台打电话,记者拿着麦,后面跟着摄像 ,采访我娘!一看见电视台的进院里,娘都哆嗦了!
  “不好意思 我先把手和脸洗一下!”娘到办公室里洗手的功夫,已经准备好该怎么说了,娘小学中学都是大队长,思路敏捷,说话赶劲。
  “记者同志,我们正在进行紧张的抢救工作,没时间接受采访!抢救伤者才是当务之急,对吧?”
  正好 跟去医院的工人和会计打电话回来汇报抢救情况,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大夫 不惜一切带价也要救人等等,记者听见娘在电话里不停的嘱咐会计,也确实没时间接受采访 就悻悻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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