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07-08　13:33:24

　　十一、脱了缰的疯狗
　　二狗一向挺佩服肖开元，因为他始终能在枯燥的工作中始终保持激情，这太不容易了。刚参加工作时，二狗也挺有激情，有活儿抢着干，没活儿也要找活儿干，那时候觉得拿着公司几千块钱的工资，一定要创造出相应的价值。但二狗这样的激情只持续了三、四年，到了现在，尽管二狗的工资翻了几倍，但对工作是避之不及，能少干就少干，能混就混。而且二狗发现，不仅仅是二狗这样，很多人的工作热情都会在工作第三、四年开始退却。而这个时间，却又恰恰是职场生涯中最重要的分水岭，很多人都是因为慵懒，在这个“分水岭”被“分”了下来。

　　肖开元不一样，他始终对工作保持着绝对的热情。曾经有同事这样评价肖开元：“只要咱们公司来了活儿，肖开元肯定像是脱了缰的疯狗一样冲上去干。”请注意，不是“脱了缰的野马”，是“脱了缰的疯狗”。尽管这个玩笑有点过分，但不是“疯狗”一词绝不足以形容肖开元对待工作的疯狂。
　　因为肖开元是“脱了缰的疯狗”，所以他的职场越发展越顺。因为孔二狗是“晒太阳的懒狗”，所以二狗已经开始裹足不前。尽管二狗不承认自己的天资比肖开元差，但是职业发展自始至终都不如肖开元。
　　尽管在进入公司两天就遇见了“欠蹬”潘东子、“闷骚男”冯然、“鬼混女”张青、“藏传佛教俗家弟子”何华华这么几个要么有性格缺陷要么不认真工作的人，但根本不影响肖开元的疯狗斗志，整整一下午，肖开元都在认真的做标书。毕竟他是领导，不但这事儿是他负责，而且他必须要在这标书上表现出一定的水平，有水平，才能服众。
　　但是在没正式做这个ABAB软件的行业研究之前，肖开元对这个行业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没办法，所以他只能在标书的表现形式和美观程度上多下功夫，多做文章，只能把这标书做得像是张艺谋、张纪中等人拍的武侠片儿似的。
　　张艺谋、张纪中拍的武侠片儿是什么样儿？就是除去剧中的人物只看风景和布景，那实在是太美仑美奂了，让人不得不发自肺腑的赞叹祖国的大好河山，但是一旦加上剧中的人物和对白……那就没法看了，没有超乎寻常的忍受能力根本看不下去，除非是想去那景点旅游。但不得不承认，拍场景、拍风景他们的确都是好手。
　　肖开元就是这样，在进行研究前对该软件的了解几乎为零，要用几天的时间迅速了解这个市场绝对不可能。完全需要靠标书的美观和表现形式来取悦客户。内容不咋地，但是“风景”得好，必须好。

　　记得几年前央视的《笑傲江湖》播出前，二狗看见留着一部象征着艺术家的大花白胡子的张纪中对着摄像机镜头激动的说：“就我这片儿里的风景，就这山、这小溪、这雾气，哪个观众看见能不喜欢？！”按这个逻辑，标准小白领装扮的肖开元也应该对着摄像机镜头激动的说：“就我这标书的PPT制作水平，就这用图表说话能力，这些专业术语，这颜色搭配，哪个客户能不喜欢？！”肖开元当然还有后半句：“虽然说里面内容有些空洞吧。”当然二狗认为张纪中可能也有后半句：“尽管我这里面演员和演员的演技差了点儿吧。”不过，肖开元标书的内容空洞是有原因的，因为这个软件的确太新。而且肖开元还有这自信：自己的竞争对手的内容肯定同样空洞。所以，肖开元又打磨了整整一下午的“风景”。

　　下班前五分钟，冯然发来了翻译稿，何华华也发来了一些公司以往的模型。这俩人跟约好了似的，一前一后相隔不到1分钟。
　　“都是些老油条。”肖开元暗骂一声。的确，冯然和何华华的确是老油条，知道在截止时间之前那一刻给肖开元发文件，如果文件发得早的话，说不定肖开元还会安排新工作，而且，还会找出他们所发的文件的漏洞让他们改。他俩在临下班时发给肖开元，那么肖开元就没法安排新工作，更没时间看他们递交的东西有无错误。
　　“Eric，收到了吗？”
　　“收到了。”

　　“有什么问题吗？”
　　“……快下班了，你收拾下回家吧。”
　　反正人家早就算计好了，早算计出肖开元得这么说了，那干脆肖开元就这么说吧，尽管肖开元有点上火，但是也实在没辙。看着冯然那张有些得意的脸，肖开元是真想冲上去挠两把，但脸上还得流露出颇为真诚的微笑。
　　“Eric，我……也走了。”张青今天下午虽然是进了办公室，但是有一半时间趴在桌子上不动，看得出来，她那酒劲儿还没过呢。

　　“身体还是不舒服吧，早点回家吧，要是明天还不舒服，也请假吧。”肖开元虽然知道张青明天肯定活蹦乱跳了，但是他还得假惺惺的这么说，毕竟自己是空降领导，要是一来就把下属得罪了那以后的工作也没法开展了，必须要装出善解人意甚至姑息纵容的态度来。
　　“明天估计就好得差不多了，你还加班啊？”一天没干活的张青看着加班的肖开元有点不好意思。
　　“恩，加班写点东西。”
　　肖开元加班是常态，习惯性的每天工作12小时。
　　“你加班写什么呢？”出现在肖开元面前的是潘东子那张热情洋溢的脸
　　“就是今天骆总说的那个标书啊。”
　　“怎么？很难写吗？需要我帮忙吗？”潘东子胸前的红领巾又在迎风飘扬了。他这句话是有递进关系的，虽然省略了几句，但是大家都能听得懂他的意思：“怎么？很难写吗？写不好吗？那找我帮忙嘛，你写不好没关系，有我呢。”
　　“暂时不用，等我写完了再发给你看吧。”肖开元只是在十分必要的情况下偶尔虚情假意一下，不大可能说出“你多多指教”这样肉麻的话，尽管他知道潘东子想听到这句。
　　“反正，有什么为难的跟我说吧，骆总不都说了吗……”
　　“恩……恩。”
　　终于，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肖开元长舒了一口气，这些宝贝，终于都走了，这世界终于清净了点。
　　肖开元先看了看冯然翻译的东西，不由得又感慨了一下：这厮的英文跟中文水平差不多。虽然肖开元的英文已经足够好了，但是他觉得冯然肯定要比他更高一个层级，用词更准确，读起来更顺口。
　　肖开元又翻了翻何华华整理的东西，简单的看了看，选出了一两个适合本项目的成功案例的市场份额、市场规模和市场潜力等的数学估算模型。其实肖开元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些模型问题多多，算出来的结果总是和实际相差甚远，但是这东西还必须得有，用《疯狂的赛车》里那俩杀手的话来说就是：“不这样不专业。”而且，这些花里胡哨的模型，也的确能糊弄住一部分客户。
　　以前肖开元和二狗所在的公司做法更过分，尽管客户90%都是中国人，但是总是找些老外去讲标书、讲模型，本来那模型已经够复杂的了，再让一个口齿不怎么清晰带着奇怪语调的老外去讲（比如印度人），肯定能把在场几乎所有的中国人都听迷糊了，剩下那几个以英文为母语的客户虽然能听得懂讲的是啥，但是老外的数学普遍差，绝大多数也会被忽悠住。
　　这是抓住了客户的心理弱点：你听不懂我们讲的是什么，那说明你英文差，在上海，有哪个白领好意思承认自己英文差？你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但你不明白我的模型，那说明你没文化，没文化你好意思发问和质疑？就这样，别说这些模型在理论上通常没什么大问题，就算是真有问题，也没几个人会当众质疑。

　　当然也偶尔能遇到几个明白人，看出了一些破绽或者不解的地方，然后追着问，而且是追着跟老外一起去的中国人问，句句直指要害。二狗就遇到过，就被追问过，而且被追问得满头是汗，但是这样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干了这么多年这样的事儿，二狗也就遇上了2、3个。
　　肖开元自然深谙咨询业这一套路，弄点儿花里胡哨并且介绍得很粗略的右上方带个“TM”的公司专利模型上去，的确能唬住一大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