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呼吸几次，让心情平静下来，我开始从第一块原石观察，这是一块拳头大，无规律椭圆形，表面上有铁锈色和青色的不规则花纹组成，大部分地方说不上什么颜色，总之，进入任何一座山，都能看见差不多的石头。
　　按照“这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块石头”的原则，眼前的原石就是独一无二的。
　　问题是，石头里面包裹的是翡翠还是废物呢？这东西还不能吃。
　　王浩、王峥贴近我的身体，同样全神贯注地观察，压得我直不起腰来。
　　“起开。”我用力把他们推开。
　　旁边一个穿着高级料子的男子说道：“小伙子，不经常赌石吧？来玩玩？”
　　搭讪的男人我们都不认识，嘴碎的王峥接话说道：“是啊！想弄点钱花花。”
　　陌生男人一笑，说道：“赌石是高级的、专业性强的商业行为，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啊！”
　　我顿时懵逼了，人家石坊做的是生意，赌石的是顾客，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人是托儿还是拆台的呢？我看远处正在品茶的老板，他没注意到这边的变故。
　　王峥瞪眼看着陌生男子说道：“你啥意思啊？”
　　微微一笑，陌生男子说道：“话不投机，就是奉劝一句。”
　　“有病是吧？出门右拐三百米，有医院。”我没好气地说道。
　　陌生男子哼了一声，挨个看了看我们三个人，可能是估摸着打不过，转身走了。

　　王浩眨巴眨巴眼睛说道：“他说得很有道理。”
　　“狗屁。”我骂道，心想，分明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的，有啥道理？
　　陌生男子没有离开，而是转悠到另外一边，盯上了一块小石磨那么大的原石，掏出一个精致的强光手电查看，跟他一比，我们几个就显得外行了。
　　王峥看着我说：“人家那才是正规军，我们简直就像是土八路。”

　　“土八路干正规军，一定赢。”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王浩惶惶不安地说道：“要不，咱们也买点设备吧！可输不起。”
　　我摇摇头说道：“不需要，小爷就是赤膊上阵，也能打得他满地找牙。”
　　不是我非常自信，而是陌生男子使用的工具我不会用，听说有人用强光手电查看原石里面的翡翠深度，还有人用高倍放大镜看表皮的成分，但是我的理论知识里面没有这些，装内行也没啥意思。
　　王浩二人变得不淡定起来，东张西望的，不一会儿，鬼鬼祟祟去了陌生男子那边，再过几分钟，三个人开始指着磨盘讨论。
　　我怕朋友上当受骗，急忙丢下手里的原石跟过去，只听见那个陌生男子说道：“你们看，这条花纹叫做苍蟒纹，有歌诀说道，苍蟒纹，苍蟒纹，内中定藏真。”
　　王浩眼睛发亮，说道：“你的意思是，这块石头里面一定有翡翠？”
　　我跟着说道：“人都说，苍蟒纹，苍蟒纹，苍蟒在外，草莽无痕，意思是说，里面空空无一物。”

　　“你这理论倒也奇怪。”陌生男子冷笑道。
　　其实我并不懂得什么歌诀，也没人跟我谈什么苍蟒纹，我就是气不过陌生男子的忽悠，如果看花纹就能买到真正的翡翠，这家石坊的老板还能摆出来让别人发财吗？只有脑残的人才会相信。
　　王浩怀疑地看了看陌生男子，相信我这个表弟不会骗他，说道：“咱们再转转看看。”
　　过了一个小时，我终于看中了一块外皮像是猪屎一样难看的原石，根据我的判断，这块原石是石坊最好的一块，但是能不能出顶级翡翠，真不好说，俗话说，神仙难断寸玉。
　　意思就是说，哪怕是神仙来了，也判断不出原石里面的东西。
　　就在我招呼王浩二人的时候，发现这俩货正在抬那块磨盘。
　　我大声喊道：“表哥，你们过来。”
　　王峥招招手说道：“常南，快来帮忙，这块原石里面一定有货。”
　　“什么叫有货啊？”我不耐烦地走过去。

　　看到王浩二人把磨盘抬到了解石的机器上，我大声说道：“不对，人家老板没有收钱就让你们解石吗？”
　　赌石这一行万千变化，有一样千古不变，那就是，没有付钱之前，万万不能解石的，否则的话，切涨了或切垮了都会引起纠纷，而且是严重的经济纠纷，凡是开石坊的老板，都不是傻蛋，怎么可能让人先解石后交钱呢？
　　万一原石里面没有翡翠，按照王浩都想去抢银行的冲动，绝对不会花钱买下原石的，至于交易双方的约定、契约什么的，那都不算数，就是打官司告上法庭，也是扯皮的事儿。
　　王浩说道：“交过钱了，一共是四万八千块，取了发发的意思，一定可以赌赢的。”
　　“四万八？”我目瞪口呆，暗叫一声，坏了。
　　按照我的想法，小小赌一次，花个几百元钱试试水深水浅。
　　赌石绝对不是根据赌注的大小来决定成败的，运气好，几百元搏十万元也是寻常，运气不好，几个亿扔进去，能赚回千八百元的故事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前几年在原石的产地缅甸就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一块巨大的，足足有两吨重的开了口子的半毛坯原石，打开之后，发现只能加工出一个成色不很好的镯子。
　　赌石是最不讲道理的商业行为，一刀富一刀穷，一刀穿麻衣。说得就是赌石行业的残酷。
　　已经交钱，交易既成事实，我无话可说。
　　赌石行业没有反悔、退货这回事的，看准了，一咬牙一跺脚，成败基本上定局。
　　果然，这块被陌生男子说成“苍蟒纹，内中定藏真”的原石，里面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裂缝，而且并没开出品相高级的翡翠。

　　我们三个都是外行人，也知道不妙，王浩颤抖着双手问解石的师傅：“师傅，这翡翠能收回本钱不？”
　　解石的师傅同情地看着王浩，说道：“小伙子啊，根据我二十多年的经验看，这是一块废料，就是有巧夺天工的高人来加工，雕出一个能弥补缺陷的摆件来，顶多卖一万元吧，这是翡翠的品相决定的，但是你知道，那种高人雕刻一件玉石，加工费至少也要五万元。”
　　切垮了，这是结论，我们三个都希望是做梦，但是碎成三块的原石就扔在脚下。
　　我默默拿起一块石头，切垮了就不是翡翠了，而是废料，顶多算有颜色的石头。
　　王浩十分难受，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四万八，而是血汗钱、燕莉的爱情和未来，他的精神顿时垮了，那眼神，我不忍观看，一定是绝望的，毫无生气的。
　　王峥长长叹息了一声说道：“咱们是一起来的，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发现解石的师傅和老板一起变了脸色，害怕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做出冲动的事情，那个陌生男子早就没影了。
　　我急忙劝道：“千万不能干傻事，这样吧，王浩是不是还有钱？借给我，我来赌一把。”
　　“你还要赌？”王峥剧烈喘息了一声说道：“如果不是你，浩浩能这么惨吗？他什么都没有了。”
　　王浩跟着说道：“常南，你为什么要害我？”
　　“我……”我真的无话可说，这一刻，我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如果以后我还会赌石的话，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一定不能带着亲友，万一被伤害了，不单单是金钱，还有感情。”